宋砚清掀开帘子,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拦下一个跑得风风火火的人问是怎么一回事。
那人是随同仇行世一齐苦行的人,识得宋砚清,见到他立即双手合十谢天谢地。
“我正要去宋府告知这件事来着,宋三公子快去看看吧,承议郎的夫人这几日害了怪病,白日昏睡,夜里梦魇,前前后后来了好几波大夫都束手无策,最后不得已请了道士来看,说是先夫人的恶魂作祟,要掘坟鞭尸才得解,现在已经带着人去了。”
第60章 抬上我娘的棺椁
郊外
寒风刺骨, 路见霜花。
掘坟鞭尸这种损阴德的事实在少有,看热闹的人似不怕冷一般,一个个围在一棵枯坟前, 挤挤攘攘议论纷纷。
辛家雇来掘坟的人拿着铁锹、锄头站在其中,墓碑被推倒, 高高鼓起的坟包已经被挖开, 下葬多年的棺材暴露在空气中, 外面的陈色清晰可见。
辛护的这位先夫人已经去世十八载有余,死后辛家既没有办个像样的葬礼,也没有让她入祖坟, 而是随意葬在了郊外。
这么多年除了辛如练,辛家的人从来没有祭拜过。
围观的人既害怕凑热闹折损自己福报,又隐隐期待开棺鞭尸这种刺激事,毕竟这种新鲜事在京城还是头一回。
褚楚听闻消息赶到的时候就是这个场面, 见他们要开棺, 忙上前制止。
“住手,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何人给你们的胆子,竟堂然掘人坟墓。”
她来得急, 马车在山下上不来, 她是一路腿着跑来的。
为了减轻负重及时赶到现场,她连抵御寒冷的斗篷和汤婆子都扔了。
此时一张脸被寒风吹得红白交加, 裙摆也被山间的泥染了污色, 虽然看起来狼狈了些,但此刻发话威仪不减, 也足以起到震慑作用。
众人见到是她,纷纷向她行礼, 同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打眉眼官司。
连大乐帝姬都来了,看来此事闹得不小,也不知道最后会如何收场。
那开棺的头子是个莽汉,膀大腰圆、虎背熊腰又浑不吝,赚的就是这种不要命的阴司钱。
连挖人坟墓都不带怕的,又怎么会因为褚楚一两句话而退缩,当即嗤笑表示。
“帝姬殿下出身皇族,一声令下我等平民自是不敢造次,但帝姬的行为是否管得太宽了些?我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帝姬殿下现在跑来横插一脚,说得好听些,是帝姬殿下仁慈,说得不好听些,帝姬殿下你只是大乐的帝姬,还管不到我们大齐的各家私事,帝姬殿下你说是吧?”
褚楚看了这汉子好几眼。
属实没想到这人看起来虽然是个粗人,但说话方式很有一套。
直接给她上升定性到皇室与百姓、大乐与大齐几者之间的关系上。
这顶帽子扣下来,别说是她一个别国帝姬了,就算是她的父皇来了也得慎重对待,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贵为帝姬,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褚楚倒是没表现出什么惊骇之色,反而笑了。
“今日礼佛时,我被佛祖警示此方风水有异,恐出了什么事特意赶来瞧瞧,这一来便见到好汉带着人挖坟。”
“正如你说,各家私事我这个他国帝姬自是没资格管,但好汉若是执意开棺,由此引发风水异变,这一方福水宝地可就成了戾气盘踞之所,大齐天子朝都在此,京中百姓众多,若是因此折了福报,损了阴德,好汉可担当得起?”
顿了顿,褚楚又道:“我不过是好心提醒,怎么到好汉这里就成了以势压人,蓄意挑拨两国关系的罪人了?”
慢悠悠跟来看戏的褚谦对此嗤之以鼻。
什么佛祖警示,这种鬼话也只有他这个皇妹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
不过是有人来通风报信,说辛如练的生母要被他那不成器的爹给挖出来鞭尸。
她想拉拢辛如练和宋培印两人,自然要来登台唱上两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假惺惺做戏,就算最后没能阻止这些人开棺,她也能博个名声,到头来辛如练和宋培印指不定要怎么感谢她仗义执言。
褚谦心里冷笑不止。
他这个皇妹,看起来人畜无害,实则心里算计多得很,也是个不怕事的主。
那汉子说她用皇权压人,她转头就搬出佛祖和大齐皇帝,把莫须有的危害扩大到每一个人身上。
人都是有私心的,无关自己利益的事向来高高挂起,如今被她这么一挑,自然和她统一战线。
这不,周围人一听这话瞬间就炸开了锅。
一个个开始指责开棺的人要害他们,有反应大的甚至已经开始上去抢他们的工具,不让他们开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