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纪难过地蹙起眉,茫然的苦痛让她失声。
降谷零靠近,俯身倾抱一具单薄湿冷的身体,手臂越过腰背,温柔地扣上肩胛。他拥抱宫纪,如同把她搂进了整个人生。
那扇楼梯间的弹簧门轰然关上,绿色的“安全通道”消失在宫纪的眼睛里,而她被降谷零拥入了窄小的扇形光幕。
宫纪感受到降谷零温暖的体温,听到降谷零失序的心跳。拥抱她的人是鲜活的,体温和心跳在热烈地爱着她,在熨帖她湿冷的身体。
她在降谷零近在耳边的呼吸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宫纪的耳廓蹭着柔软的金发,无措地眨动一下眼睫。
“安室透?”
“嗯。”
宫纪的手指颤动一下,慢慢拢上安室透的肩背。
“降谷……零?”
“我在。”
降谷零阖上眼睛,眷恋地用侧脸贴近乌黑潮湿的长发。
这一刻,宫纪确认她的爱与信念将不会背离,她的爱与信念将会完整地归属于于一处。可是另一种恍惚的提心吊胆同时击中了她,心脏酸涩,眼眶也湿润,她近乎急切地要对降谷零说:
“我一个人……”
我一个人无法接住命运的戏弄。
“不会一个人的。”
降谷零颤抖的话音坚定地打断了她:“不会一个人的。”
宫纪听到降谷零在自己耳边的絮语,她的眼睫缓慢地煽动,一滴泪就从眼睛里落下。
“会有机会的。”
“会有未来的。”
宫纪曾对黑田兵卫说:“你不能把降谷零交给可笑的命运。”
降谷零对宫纪说:“命运会对我们网开一面。”
——那今晚要怎么办呢?
不要焦虑。降谷零阖着眼睛,在宫纪耳边呼吸——你要好好睡一觉,一切都会好起来。
宫纪跳入灰蓝色的海中,衣服上又是轻柔的海盐味;降谷零烧毁自己的痕迹,身上又是炙人的烟火气。
如同宿命重现,那一日在走廊,烟火弥散在降谷零的房屋,他站在屋前以沉默拒绝了宫纪的邀请,而她裙裾里轻如羽毛的海盐气息落在心脏,在那里烫出一小块伤疤。
潮湿的海盐味,与炙人的烟火气绞缠在一起,错过的一切终究回到了他们身边。
——“必有人重写爱情。”
【1】“必有人重写爱情”一句,出自北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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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定位
宫治质问她:“你昨晚是不是一整晚没有回家?”
昨晚的东京不太平,闪烁着红蓝|灯的警车从警视厅出发,分别涌向不同方向的不同街道。宫治从电视新闻里知道了高架桥上汽车相撞发生爆炸的事情,他开着电视,在沙发上待到两三点,最终在导播员温柔的声音中沉沉睡去。
一觉醒来腰酸背痛,身上被披上了宫纪心爱的毯子。
周日七点半,阳光溢满房间。宫治睁开眼睛,转头看见宫纪支着下巴坐在餐桌上发呆。
“工作很忙,我四点才回到家。”
宫纪恹恹地回头,眼睛无精打采地半垂着,“你醒了?可以做早餐吗?好饿。”
宫治气恼地掀开毯子直奔厨房,路过宫纪时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宫纪像是灵魂含量急剧减少,懒得反抗,顶着被揉乱的头发坐在桌前等待食物。
宫治一边煎蛋一边想着宫纪的状态。
好怪。
宫纪向来表现得像个铁人,遇到需要花大力气破解的难题时可以做到好几天不眠不休。她的世界狭小,只要没人截停她通往目标的道路,她就能保持住一个稳定的状态。
据宫治二十几年的观察,宫纪生活在这种单核支撑的世界里,维持稳定其实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但她向来做得很好,代价是一些“常见”的精神病症。
她的世界承载力有限,不会允许过多人进入,她对不相干的人或事也分外漠然,以至于小时候一度表现得像是患上了什么自闭症。
单核世界的弊端是没有退路,她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行走。长此以往她又患上了焦虑症——这个世界过于复杂,超脱她掌控的事情数不胜数,她的焦虑也像是没有尽头。
除此以外还有什么同理心缺失、强迫症、偏执狂之类大大小小的毛病。她向来对自己格外狠心,强行矫正自己去适应这个世界,让自己起码能够达到通过各类心理测评的状态。
所以说,无精打采的小纪才是难见的——她的神经不再那么紧绷,获得了短暂的松弛,像是找到了可以承托她的岛。
宫治把煎蛋翻了个面,疑惑地想着:这就是入职警视厅的好处吗?正义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