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少了,活儿却不能断。
牛氏掐了掐罗云英的下颌,幸灾乐祸道:“我看你这几日闲得厉害。这不,正好有活送上门了。”
罗云英心里叫苦不迭,嘴上应得殷切,一等人走远,转脸就冲秦巧撒癫。
秦巧拧开身子,只当耳旁风,反正工钱已经到手了,让她叭叭几嘴,没什么损失。
再看到崔三,瞧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与她无关,反正自己就要走了。
不过是惦记着要把墨斗钱给了他。
于是给他粥米时候,刻意慢了半拍,盼他抬头能看自己一眼,好眼神官司一番。
可他闷着头,浑没发觉她的小动作。
一侧死死盯着的肖二越发相信了孙老三的怀疑,再看向崔三的背影,眼底闪过一屡阴毒。
他招手喊了个人过来,低声在对方细细叮嘱几句。
这可怎生是好?
他没察觉自己的意思,铜板给不出去,可不成了欠累?
秦巧涮着锅沿,思索如何同罗云英打听下崔家兄妹的草棚子。
晌后宁静的村子忽然哄得一声吵嚷开。
秦巧下意识回头去看,就见一行四五个杂役手持棍棒、挥舞着长鞭子,居中押着一人,嘴里骂骂咧咧,从村外一路声势轩天。
秦巧看得迷茫,无意间对上肖二的视线,见他嚣张地冲自己一笑,而后将押着的那人扭脸冲向自己。
她突然脑子里轰了一声。
是崔三。
脚就跟不听使唤似的,跨出去一步。
她一刹那想明白了。
肖二与她素来不打交道,今晨何至于无缘故寻衅?
他们知道了!知道是崔三与自己报信,合伙设下陷阱,才当场活捉了王程虎等人。
完了!崔三定是活不成了。
罗云英还没见过这场面,扬着声儿问发生了什么。
肖二一鞭子抽在崔三的腿上,呲牙道:“这厮胆子不小,与他住在一个同棚子的人过来投举,说他昨夜一夜未回棚子。不回棚子,那不就是偷偷跑出村子了嘛。”
无赦不得出,这是罪奴村的死规矩,犯之,则死。
罗云英看着他们把崔三拖走,不由摇摇头:“也不知道怎么得罪了这几条赖皮狗。啧啧,还说保不齐沾沾妹妹的光,他这个当哥哥的,日子能好过些呢。”
再一转眼,竟是闹得动静大了。
屠生也被惊动起来。
秦巧站在人群最后,听崔八娘哭着喊着求情。
她哭得真叫一个梨花带雨,屠生一夜舒畅,心里怪喜欢她的,不由起了怜惜。正要松口放人,那肖二瞧着不对,忙凑上前在他耳边嘀咕一通。
听完肖二所言,屠生脸上阴云密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眼里闪着一股无法遏制的怒火,好似一头被激怒的狮子。
再听崔八娘哼哼唧唧,猛地卡住她脖子,硬生生将人提得虚空,质问道:“说!是不是你们告的密?”
被人压在地上的崔三腾得要往直了站,因着反抗脖颈青筋暴起,几个杂役没料到他还有气力反抗,险些被挣脱。待得反应过来,四五个呼得围了上去,往他头上、背上狠踹。
人群静谧,只有杂役们暴打的动静,夹杂其中的是崔八娘微弱到几不可闻的挣扎和求救。
“跟我无关...跟我无关...哥哥还在家里等我...”
秦巧反复念叨着这几句,偏开头不去看。
可身边有个人,好低的一句‘活不成喽’不知怎么突然在她脑海巨响。
她也不知怎的,突然扯嗓子嚎了一句。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站在最前面。
崔八娘蜷在泥地上正捂着脖子,咳得惊天动地。另一侧的崔三不知死了活的。
屠生对她敢站出来还有些难以置信,反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秦巧脸上还存着犹豫,她不知道,在旁人眼中,自己早已抖得不成样子了。
纵是如此,还是仰着脖子说了句:“我说,是我。”
第30章
话音落地,秦巧后知后觉自己是站着的,慌了一下,忙跪了下去,先磕个头。
“请...请屠大管事安。下女...下女乃灶棚役妇,秦家二娘。”
她嗓子抖得厉害,自报名姓后,不及屠生开口,续了一句:“役妇有罪,有大罪,求大管事大人大量,宽恕则个。”
又是一连三个响头。
是实心嗑的。
屠生见她额上顿时破皮见血,方才的怒气稍减。
他不是什么大善人,自不会为这点子就轻易饶恕,平复几许怒气,寒声问:“这么说,你是承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