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掌柜自然不看好牛闰林的筹谋,奈何儿郎年岁大了,家中女眷心疼唯一的男丁,也不与他一道战线。
牛闰林不靠着亲爹给资财,和亲爹说不到一处,憋着气性势要做出一番事业,索性包袱一卷,直接在满井村住下了。
牛闰林上半晌匆忙赶到镇上,凑在不同市集上给秦家织机造势。下晌回来,又盯着满井村盖房的进度。人是瘦了不少,精神头却很不错。
这一日归来,脸上的笑容愈发真切。
秦巧看他笑眯眯地从怀里摸出一张白纸,颇为骄傲地一叉腰:“开门红!开门红!”
崔三便去细看。
一瞧,惊喜地挑挑眉头,不由有些佩服。
易地而处,若是有人上门卖货,却不给实物相看,他只会觉得自己遇上了骗子。
牛闰林是会看眼色的,崔三那眉眼动动,品出是他预期的态度,顿时心满意足。
“这还只是头一张订单。瞧着吧,眼下人人守望,真等后边院子落成,我请的木徒工一到,再想买,且排队去吧。”仿佛那求卖的场面已演练百遍,连饭都吃得不上心。
秦巧看一眼那张定单。
虽知织机卖出售价不会低,可真晓得一架能要八两银子,心里不可谓不震惊。
不过转而一盘算。
一台织机八两,稍有些底蕴的人家买回去,织造布匹扣除成本,三四年就能回本。再往后就是纯润利了。
又想起这几日和崔三共绘的新样式织机。
早前回忆起的织机不过是脚踏提综的斜织机,这一次的却是脚踏三锭纺牟和脚踏提综的斜织机的组合织机。
相比较起来,后者自然更为精巧,织布的效率更高些。
还有因织品不同,而演变出不同功能的立织机,丁桥织机,罗织机等众多机型。
这些东西很早便现世,但并不普及于光罗大众,皆是规模较大的织坊才会有。
秦巧光是能叫出口的就有十几种。但也不是每种都能一一复述出其中运作。
秦巧这几日都缩在东屋营造麻布。
从她手中产出的布匹,满井村凡是长眼睛的都见识过,有了实物,更增添了其中可信程度。
阮氏听闻有人已经下了订单,虽要等到交付织机时候,才有银子入账,却也很欢喜。
“村里这几天不少人都在打听咱家织机的卖价,我一概都说不晓得。”
牛闰林急忙问:“那有没有人说不管什么价钱,都想买呢?”
这倒是没有。
阮氏摇头:“问价的人多,真心舍得花钱买的人我觉得不多。”
牛闰林:“这是什么道理?”
阮氏便解释:“因为大家不会使唤呀。”
寻常踞地的机子,摸索摸索,妇人们都能上手。可架子比人还高的织机摆弄出去,妇人们心里发憷,又不会使唤,万一花了大价钱,结果什么都捞不着,岂不是白白葬送家底子?
牛闰林一瞬冷静下来。
他是个脑筋转得快,很快琢磨出其中关窍——第一,织机手艺不通。第二,出手的织机得有个保质的期限。
第二个还好说,大不了凡是售出的织机一年内自然磨损坏了,一应承接修护。
唯独这手艺一说...
牛闰林一眼瞟见正蹲在地上,一心一意给秦娘子按摩小腿的崔三郎。
“有了!”
一院子的人闻他喊,全都看了过去。
牛闰林很高兴:“秦娘子,若是让你当个织娘师傅,你可愿意?”
/
“什么?此话当真?”黄婆子睁大双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阮氏视线在围了自己一圈的人面上扫过,重又强调一遍:“我这可是因为大家是一个村子的,才透露消息的。你们晓得了,千万别传到外头去!”
众人忙点头应承,保证不会说出去。
“丰收媳妇,你家二娘真能给大家当织娘师傅?”说话的人生怕惹阮氏不高兴,急忙补充:“不是我不信你,只是织娘拜师傅的钱,可不便宜呢。”
旁边人应和道:“对对,不便宜呢。就保长家的水仙,她当初去县里学艺,郑家可是实打实地掏了十两的拜师钱呢!”
阮氏笑说:“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事儿。要是世上有人跟我说,一分钱不用出,白将生钱的手艺教授给我,我得一巴掌甩自己脸上,赶快从梦里醒过来呢。”
“县里学织造的本事,经验老道的织娘张口就要十两银子。可在我家跟着二娘学,只要三两银子。”
人群顿时惊呼。
阮氏摆出三根指头,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假。
“但是...但是!想学手艺,先定织机!织机是我家生意铺子的行货,不买织机,光上门学手艺,那也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