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誉就是医生口中那种只会“憋着”的内向型病人,不擅表达,也不愿表达,酸甜苦辣都往肚子里咽,大事小事都自己扛。坏情绪和“毒”一样,在身体里积攒多了、久了,就像定时炸弹似的,说不准什么时候爆炸。
除了刚认识那段时间他们的关系比较僵,后面肖誉就很少和他闹了,他一直以为肖誉变得随和了、接受他了,今天这一病,他忽然怀疑起自己来——肖誉真的接受他、喜欢他吗?还是这一切是他一厢情愿?
医嘱上面写要保持心情舒畅,不能有大起大落的情绪——和废话差不多。但就是这句废话,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所在。肖誉这个人,只看表面的话永远风平浪静,谁能想到这小孩天天在肚子里“乘风破浪”。
转天早上,肖誉是被电话的震动声叫醒的,他接通电话,虚着声音叫了声“妈”。
那头一愣,马上问:“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室友还没醒。”肖誉含混地回答,“什么事?”
肖梦冉迟疑道:“我买了做糯米糕的原料,明天回来吃饭吧?”
“好,谢谢妈。”
挂断电话,肖誉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八点了。这一晚睡得不太舒服,他动了动身子,发现被子让季云深压得严严实实,像个量身定做的睡袋。季云深还没醒,他便没再动了。
私立医院的条件不错,单人病房里除了病床,还有两张家属床位,不过季云深没去睡,趴在他旁边像只温顺顾主的大型犬。嘴角刚有点上扬的趋势,想起昨晚季云深的话,又压了下去。
季云深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就算是吵架,季云深也认为是他的问题,是他羞耻心太重,才会对这次“全网黑”这么在意,在季云深眼里,这只是不值一提的小事。
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季云深就通过不入流的手段把他强行留在身边,那时他觉得季云深大概把他当成小宠物,或者昂贵的商品,又或是美丽的发泄工具?
总之不把他当做“肖誉”,也不把他当做一个“人”,现在也是一样,季云深不尊重他。但凡发布会之后,季云深给他一个解释,哪怕说,“这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他也有可能接受,而不是昨天那句,“我是为你好才这样做,你别不识好歹”。
他空洞望着房顶的金属吊顶,再次生出了悲观的想法,季云深喜欢他,可这种“喜欢”不是他想要的。那他呢,他喜欢季云深吗?他能忍受吗?愿意忍受吗?
清醒之后,尾骨的痛觉清晰传达到大脑,肖誉知道动作大了肯定会吵醒季云深,但他实在躺不住了。
果然,季云深醒了,一抬头,下巴上的胡子比昨晚更长。季云深懵了一会,第一句话就问:“还难受吗?”
本想侧身背对季云深,但听到话里的关切和紧张,他刹那间感到不舍,心里发酸。侧过身躺着,和季云深对视了一会儿,他默不作声叹了口气:“回家吧?”
昨晚意外来得太突然,两人出门时穿着同款不同色的睡衣和拖鞋,除了身份证什么也没拿。
肖誉没什么包袱,而且在急诊室里就被换上了病号服。季云深这只花孔雀忍不了,临出病房前换了一身体面衣服,甚至连胡子和头发都打理好了,还给他也准备了一身运动装——大概又是叫丁颂那个小倒霉蛋跑的腿?
两人精精神神地走出病房,一点不像住院的病人和陪床的家属,反倒像来医院拍电影的演员。
季云深昨晚在病床边趴着睡了一晚,这会儿全身酸痛,红灯间隙,他扭头看了眼后视镜,颈椎传出“嘎巴”一声。车子隔音良好,隔绝了外面的嘈杂,肖誉听得清清楚楚。
“下个路口停一下,换我来开吧?”肖誉提议。
季云深惊讶望着他,他马上说:“我大一就考过驾照了……还是算了,你这车太贵,磕了碰了我赔不起。”
“那没事,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赔。”
肖誉一脸看神经病的表情:“我怎么觉得你在故意让我撞坏?”
季云深笑笑,单手把在方向盘上目视前方,右手伸向他:“我不累,精力旺盛着呢。”见肖誉没反应,他软着嗓子,说,“给我牵一下,充电。”
肖誉被这种语气吓一跳,简单粗暴地归为大型犬“撒娇”,于是伸手过去,被季云深又捏又揉,绿灯亮起,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
家里餐桌放着梅姨刚做好的早饭,可能是因为前几次和季云深吃饭都是在西餐厅,所以他对季云深的口味有误解。在半岛蓝湾住了一阵才发现,季云深在家几乎只吃中餐。
比如早饭一般是粥、豆浆、山药饼、葱油饼、酒酿米糕、小笼包什么的,全都是梅姨早起自己做。其实他也更爱中餐,只是之前为了方便没少吃牛奶面包。一开始变换口味不太习惯,后来也逐渐向季云深靠近,一些少油少盐的食物现在也吃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