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何愧(65)

几根细长银针接连刺入江悬指尖,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张太医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又将两枚银针分别施入两处极为凶险的穴位。这一次江悬终于有所感知,眼角很轻地抽动了一下。

谢烬连忙问:“醒了么?”

答案显而易见,江悬仍旧紧闭双眼,面容平静而安宁。

张太医摇摇头,叹了口气:“公子身体虚弱,一时恐怕难以醒来。不瞒将军说,此前公子已晕厥过几次,次次命悬一线,故在下今日不敢耽搁,听闻风声便抓紧赶来。这两根银针暂时稳住了公子血脉,将军可稍作放心。在下开一副药方,劳烦将军派人抓药。”

说完张太医站起身,到桌边铺开纸笔,写下一副方子,交给谢烬。看见谢烬手臂纱布时,他顿了顿,说:“将军也要保重自己,伤处不可大意。”

“我知道,多谢太医。”谢烬接过药方,看了眼,有几味药材并不常见,军中恐怕没有。一旁玉婵刚好瞥见,说:“这些药映雪宫中都有,将军派人随我进宫去取吧。宫里还有许多公子平时服用的补药,我一并带出来。”

萧长勖大军刚退出皇宫不久,眼下宫门内外还在清扫战场,到处都乱糟糟的。谢烬想了想,原本打算派裴一鸣随玉婵去,话到嘴边一顿,改口道:“我跟你去,别人我不放心。劳烦张太医照顾好阿雪。”说完看向一旁:“裴一鸣,你在这守着,不得擅自离开。”

裴一鸣正色:“是!”

玉婵犹豫:“可是您的伤……”

“无妨,你我快去快回。”

“是。”

谢烬和玉婵离开,张临渊继续守着江悬。

今日宫变张临渊未曾目睹,但来的路上听了些流言蜚语,大致推演出宫中发生什么。如此惊心动魄之时,萧承邺竟还给江悬喂药,若非张临渊知道萧承邺从不真心想要江悬性命,恐怕都要以为他想让江悬为这座皇城陪葬。

张临渊看着江悬,默默叹了口气。

吱——房门推开,有人进来。

裴一鸣站直身子:“林先生。”

张临渊跟着回头,只见一青袍男子坐着轮椅慢慢进来,脸上戴着一只银面具,黑发如瀑,用一根木头簪子随意挽着。光看穿着打扮,甚至无法判断其是否是大梁人士。

“这位是林夙林先生,这位是张临渊张太医。”裴一鸣为二人介绍。

林夙微微颔首:“张太医。”

张临渊回礼:“林先生。”

林夙进来,身上带着些许冬夜的寒意,裴一鸣左右看看,谨慎道:“这么晚了,林先生找将军么?”

“不,我来看江公子。”

裴一鸣更警惕:“看江公子?”

许是谢烬对林夙不够信任,手下这些人也都留着心眼,不敢完全相信林夙。

林夙面不改色,淡然一笑:“裴副将放心,我不靠近。”

他这样坦然,裴一鸣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不,末将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将军不在,故而,故而……还望林先生见谅。”

林夙笑笑:“无妨。”

裴一鸣默默后退一步,为林夙让开道。

林夙推着轮椅到床边,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静静看着床上的江悬。他的面容隐藏在面具之后,目光晦暗不明,此前提起江悬,他大多时候是冷淡的,此时却好像有什么难以言说的东西萦绕在他周身,不锋利也不危险,反而平静甚至怅然。

裴一鸣没来由的放下戒备,主动说:“江公子还在昏迷,暂时没有性命之忧,林先生放心。”——至于为什么让林夙放心,裴一鸣自己也不知道。

林夙点点头,又像对裴一鸣说又像自言自语:“没事就好。”

房里再次陷入沉默,裴一鸣低头,偶然看见林夙藏在衣袖下的手缓缓攥紧,似乎是一种紧张不安的表现。

可他在紧张什么?

裴一鸣悄悄抬眼,林夙对他的目光毫无察觉,仍旧一眨不眨地看着江悬。不知过了多久,林夙终于低声开口:“江公子……这些年,新伤旧疾不断,有劳张太医费心了。”

张临渊颔首:“在下分内之事,林先生言重。”

林夙似乎想对张临渊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却笑得不太自然,好在张临渊并不敏锐,只当林夙是江悬旧友,没有多问。

裴一鸣默默收回目光,心底升起疑惑。

另一边,谢烬带玉婵从小门绕进后宫,七拐八拐,找到映雪宫侧门。

玉婵好奇问道:“谢将军对后宫如此熟悉,之前来过许多次么?”

谢烬没好意思告诉玉婵他第一次来找江悬时在后宫摸了一个多时辰,把周围大大小小的路认了个遍,后来几次溜门撬锁,更是一次比一次驾轻就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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