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的呢喃,低到只有自己听得见了。他现在的样子恍然和平日里判若两人,永远一丝不苟的完美外表终于出现裂痕,衣着狼狈脸上挂彩,连神情都有些恍惚了。
裴仰劝他冷静,可江凌如何能冷静得下来?
□□上的疼痛不难忍耐,庄理的嘲笑和奚落也不算什么,可那句“秦望不再喜欢他”的威力,比当天晚上他所面临的一切都叫他怒火高涨。
料定两人再待在一间屋子里指不定要再打骂起来,裴仰只好和在场的其余人简单分了个工,兵分两路分别送两人走。
会所安排了代驾,裴仰叫人把自己的车开回去,跟着江凌一道走了。
裴仰熟练地报出江凌离会所最近的一处房产的地址。
司机应是,汽车发动。
江凌冷不丁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裴仰一愣,清俊面庞上刹那间浮现的惊愕很真诚,他疑惑道:“知道什么?”
“庄理和……”他顿了顿,说,“庄理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他心里想什么,我怎么会知道。”裴仰否认道。
江凌不说话了。
片刻之后他让司机掉头,去市中心那套平层那儿。那里曾经是他和秦望的婚房,只是现在早就不见了女主人的踪影。
裴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低下了头。他像是在发呆,也可能是思索,江凌转过头盯着他,察觉到这道目光的裴仰与他对视,等待着江凌开口。
“那你呢?”视线相撞中有暗火燃起,微妙交锋,江凌的手背已然凸起青筋,“你对她是什么心思?”
裴仰的脸上,平静得没有一丝表情,眼神里甚至带着点怜悯。
可当他开口时,那副语气却又滴水不漏了,仿佛江凌是个杯弓蛇影、疑神疑鬼的暴君,而他再忠心耿耿不过。
他说:“我对嫂子能有什么想法?哥你别多想。”
庄理可以和江凌撕破脸,这世界上所有人都可以和江凌撕破脸,唯独他不能。裴仰顾不得扯出笑脸,好在这也不是必须要笑的时刻,他无所谓江凌是否会猜忌他,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已然看见终局,只等待一切都结束。
裴仰一直送江凌送到了楼下,眼看着他上楼。
一通闹剧下来,时间已经不早,高悬于城市上空的月亮圆满如玉盘。
夜色静谧,他却莫名心绪不宁。等回到家中,望见灯火通明的别墅,站在门口的裴仰不祥的预感似乎在此刻成真。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
“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随着他的发问,沙发上的女人转过头来。
亚麻色长发,甜美的脸。陈寄云面若冰霜,冷淡的神情将五官带来的精致甜意彻底化开,她抬眼看了看时间,不满全都写在脸上了。
她坐得很规矩,膝盖并拢,背脊挺直,不动时显得刻板。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等你等得天都黑了——”
“不是任务进度不太好么?去给快冻死的数值添把火啊。”裴仰叹气,“不然我也不想出去。你知道的,冬天太冷了。”
看似毫无交集的两人,在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会面竟然都显出一点儿熟稔。裴仰的惊讶很快散去,悠闲地边解袖扣边向陈寄云走去,态度自然而放松,就像面对相熟的朋友。
陈寄云正了正神色,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这里你好好盯着。”
裴仰一愣,说:“知道了。如果平时没有什么要紧事,我们最好还是少见面。”
“出大问题了,不然我不回来找你。”陈寄云眉头紧皱,透露出疲惫意味,交代道,“我离开后,你尽量盯着点大小姐,她……”
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表情复杂。
他们都知道所谓的“大问题”究竟是什么东西。
裴仰在她对面的沙发上坐下了,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他的表情还算轻松,说:“还能有比离婚更大的问题?现在这种情况,总不至于更糟。”
陈寄云立马接话道:“更糟了。”
她也没藏着掖着卖关子,很快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和盘托出:“她谈恋爱了。”
裴仰一怔,半晌没说话。
陈寄云当他时吓住了,早就料到裴仰知道后也必然大吃一惊,苦笑道:“还挺吓人的是吧。”
“我当初还没当回事,她想谈恋爱就让她谈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分手了。结果谁知道她和男朋友感情居然越来越好了,更恐怖是大小姐的男朋友特别奇怪——”陈寄云原本想说医院的事儿,但是看着裴仰一脸迷茫困顿的表情也不知道从何开口,于是把过于冗长的细节补充全都吞回肚子里去了,含糊道,“反正差不多就是那么回事。我总得出去研究研究具体是个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