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她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秘书。周茉只敢在心里暗暗吐槽,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倒退,闭上嘴夹着尾巴做人。
江家。
“怎么自个儿来了?阿凌呢?”
江夫人来年就要过五十了,看上去依旧保养得宜,端坐上首,秦望将礼物奉上,柔柔解释道:“他工作忙,一会儿就过来。是我等不及想见妈了,先一步来看您。”
江夫人笑了笑,眼角蔓开一片细纹。
她很瘦,伶仃的手腕上挂着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太瘦弱的人纵使容易撑不起贵重珠宝,放在江夫人身上却半点不违和。
江家偌大的家业都是靠着这位女强人撑起来的。近年江夫人虽已退居二线,放权于幼子,但对生意场上的事情半点没有松过,始终是江氏的定海神针。
“你总爱哄我。”
话语亲昵,江夫人伸手招她过去,秦望亲热地靠着她的手臂,对上江夫人的目光时如同看到一匹正值壮年的母狼。
她深黑的眼眸细看竟在灯光下折射出狼一般深邃的绿来,江夫人意味深长道,“平素总是一个人待在家里,难免寂寞。也该有个人陪陪你了,你说是不是?”
秦望不接这话,仰着脸笑。
宝蓝色最显白,衬得她浑身肌肤赛雪,像阳光下大团的芍药,如玉生光。秦望爱装傻,江夫人也不强求,惯例似的象征性催一催也就过去。
“好了,先入座吧,马上阿砚那孩子也快到了。你还没见过他吧?我也没跟你提起过。”
提起长子,江夫人难得有兴致同秦望多说几句,从他的学业到Y国突然爆发的战火,间接解释了江砚缺席弟弟婚礼的缘由。
江砚。
全然没有听说过的陌生名字靠着江夫人的极尽赞美中构筑起平板的形象。兄弟二人,江砚的性格却与江凌毫不相似,江夫人称他内向羞涩,不知其中掺杂了多少慈母滤镜。
从江夫人的话语中,也不难发觉,她对这个儿子的态度要更加亲昵。
偏偏此前五年绝口不提,让人觉得古怪又割裂。秦望顺着她的话附和几句,明白自己的职责仅仅是倾听。
当江夫人说及江砚在Y国的经历,秦望几度跑神,想到自己带过来的那份离婚协议。
这是不能过江夫人的面的东西。不想离婚一事旁生枝节,她只能先斩后奏,江夫人是绝对容不得他人忤逆的性格,也容不得江凌的形象有任何一点瑕疵。
她带着秦望出门社交的时候和儿子的态度如出一辙,炫耀儿媳贤惠体贴,品味高雅,热衷慈善。
前半生一直在贫困中挣扎的秦望,至今手上留着劳作后的茧,她把手放进蕾丝手套里,如同误入豪门宴会的灰姑娘伪装高雅。
她装得很像,就是太像太自然了的赝品才被人嘲笑,小地方出来的人只能在这样的方面暗下苦功——这种嘲笑和奚落,并没有让秦望感到羞愧,为此大动肝火的另有其人。
后来索性少去。
门口若隐若无的对话和渐近的脚步声将秦望从不感兴趣的故事中解救出来。
家宴规矩少,人没来齐边吃边等也无碍,江夫人总喜欢在这种小地方伪装亲近自然,秦望这五年的为数不多的任务之中,讨好江夫人是大头。所以她清楚。
秦望象征性地喝了半碗汤,调羹还握在手里。
听到脚步声就能准确分辨出来人,江夫人道:“是阿砚来了。”
因为惦念着离婚事宜,秦望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几息,将将要站起来迎接问好。
却见江夫人口中的“阿砚”已经进入大厅,是个身量很高的青年,他在餐桌前站定,刚好就是秦望对面。他笑着回应母亲,嗓音清越,无端令秦望生出熟悉感。
秦望没有多想。
见人三分笑,秦望人都没看清楚就忙喊人,端出礼貌姿态:“大哥好。”
一抬眼,还以为是第二个江凌。
模样五官像了七八成,只因穿衣风格截然不同,第一眼望上去才不至于错认成同一个人。江砚气质文气又冷清,细看上去,眼尾一粒小痣生的太好,使得他纯然的冷里不自觉地就带上了温柔意味。
他看向秦望,许是天生一双多情眼,目光温柔到给人以痴迷的错觉。
是错觉吧,毕竟是第一次见。
这便是江凌的兄长。
目光相接,江砚看清楚秦望的脸,半是讶然,尔后笑开,态度自然地同她道:“小望,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好感度+10】
【当前攻略进度:70%】
叮当——
勺子从秦望手里滑落,磕在瓷碗上就是一声难以忽视的脆响。
一霎那,恍惚连血液也凝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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