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抱着抱枕,当下愣了愣。他垂下眼睛,掩下那些黯淡与难堪,说:“我马上回来。”
秦望并不理会他,兀自转过身去,坐在了远处的沙发上,撇过身子去看窗户外的落雪。
……
门开了,却是从身后传来的动静。
江凌疑惑转身,眼前所见登时让他忘记了言语。
他怎么会在这——
看到他哥?
拥有着相似面容的两兄弟在走廊面面相觑。江砚一身睡衣,怀抱枕头,一侧颧骨上几乎透出皮肤的艳红将本身的清冷感破坏殆尽,出现在他错愕的面孔上的第一个表情,是让人辨认不清情绪的笑脸。
“阿凌。”他笑得刺眼,又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不算整齐的装束,有些不好意思,“你怎么来了?”
江凌脑海中一声轰鸣。
曾经无数次忽略的不对劲的细节像是被大坝暂时拦截的水流,在一个汛期冲破了所有的阻碍,以摧枯拉朽之势吞没一切。
雨天看不清驾驶位的宾利、医院里涌动在江砚和秦望对视中的古怪氛围……他想起来了,一切的一切。可是已经太晚,所有的机会早在一次次忽略中消失殆尽,留给江凌的只有此刻的愤懑与难堪。
他暴怒着上前将江砚一把推开,江砚狠狠撞在门框凸起上,暗自吃痛,笑容也消失了。
江凌厉声逼问:“你为什么会在我老婆家?”
质问和一瞬间的痛楚没有激发出江砚哪怕一点的心虚,他恢复了那副惯常的冷漠表情。
江砚重新站直了身体,判断出剧烈的撞击在他的背后造成的伤势不重,尚在忍受范围之中。他将怀中的枕头放在玄关入户的矮凳上,动作不疾不徐,而后伸手,以不可抗拒的巨力卡住了江凌的后颈迫使他抬起头。
愤怒让江凌爆发出强大力量,但终究不够长久,被忽视的健康在此刻向主人态度强硬地反扑,他的反抗被江砚轻而易举地制服。
病体拖累了江凌。
“往上看。”
无法离开兄长的桎梏,江凌被迫仰头,将头顶上的门牌号看的清清楚楚。
“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了吗?”
“这是我家。”
江砚忍江凌忍的太久,忍到几乎骨头都痛了,他们是无法斩断血缘羁绊的兄弟,在此刻更像是不死不休的敌人。他一字一句地对江凌说道:“你究竟在渴望在我的家里见到谁?现在又是在干什么,因为早就和你离婚的、和你已经毫无关系的前妻向我兴师问罪?”
这条美人蛇望着与自己异卵同生的弟弟,表情冷酷得几乎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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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的动静已经足够大了,只要不是聋子就不难听见。
争吵声仿佛离她很近,秦望无心去听。她站在阳台边,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屋里要比室外两趟,玻璃上隐隐绰绰有她的倒影。
她和之前好像没什么不一样。
质地柔软的衣服,温驯的脸,像一杯白水一样无害。秦望让自己笑起来,于是镜子里的倒影也浮现出一模一样的微笑。
很乖巧,江丞玉大约会喜欢。
电话那头的江丞玉看不见秦望脸上的微笑,自顾自地说下去。
“要是江凌去你那犯浑,就给他点教训好了,不用顾忌我。”
江丞玉大约已经知道那些事了,秦望心想。她有些犹疑地开口道:“妈,我和江凌离婚的事情……”
说出去好像也没有那样困难。秦望握着手机,掌心渗出汗,滑得有些拿不住。
她换了一边手。江丞玉一早便知道,但态度让秦望看不分明。
江丞玉淡淡道:“很多人觉得我这一生都很幸运,想要做的事情没有做不成的。就连我的两个儿子,也都是人中龙凤。你觉得是这样的吗,小望?”
“世界上幸运的人很多,但世界上只有一个江氏。”秦望道,“运气固然重要,却并不是全部。”
江丞玉听着耳边不疾不徐的嗓音,带着笑意追问:“你觉得还需要什么呢?”
秦望回答得很快:“野心。还有与之相匹配的实力。”
“噢。”江丞玉故作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
话锋一转,江丞玉言辞间便多了几分凌厉,“你有这些吗?小望。”
江丞玉重复着秦望的话,笑意不减:“野心,还有实力。”
体内的热血霎时间翻涌上来,秦望耳膜鼓噪,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及坚定有力的回答:“有。”
“基金的活干的不错。年后你的提议就能落实下去,团队会陆续去往贫困地区给需要帮助的女性分发更优质的种子……丰收季的时候,我们会知道这是否是个好的决定。”江丞玉不乏赞赏地说。
“年后来江氏吧。”在挂断前,她说,“让我看看,你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