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闲瞥了他一眼,特助先生擦了擦额头。
“我是个做小买卖的生意人。”
“嗯嗯。”
窗外的叶子金黄火红一片,最好的病房对着阳光,午后正是最晴好的时候。不是盛夏那般如蒸笼般的闷热,秋天的阳光晒得人身上暖洋洋的,也落在每一片叶子的纹理上。
男人静静地看,突然开口:“秦亦早年是学这些,叶子里的红一直都在,只不过叶绿素把旁的颜色都盖住了,等到秋冬叶绿素停止合成才会透出金红。”
上位者说话总是弯弯绕绕,个中玄机得细细品味。这话听到最后倒有些模棱两可,秦亦早年学的是“植物”,还是“审人”?
底下的人心里九曲回肠走过一遍,基本有了数。
刘寅格笑了:“嘿,我知道…我三舅家的二姑表弟是民俗专业的,现在干稽查。他给我讲过‘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他一个孤儿,这话纯是俏皮。陆闲顺着光影看过去,也知道这次手底下人心里都有气,于是静静收回视线,眉宇沉静没有波澜。
“你看着办。”
特助先生啐了一口,有人以为陆家死的死、没的没,剩下一老一小真是孤苦无依呢。老板不过是出了个差,就带着人找老爷子舞刀弄枪的。
“两个崽种一个送秦亦,一个送稽查部门。口供要是对上就白送一个二等功,对不上就等着吧!”
刘寅格拿出纸笔记了下,显得很兴奋。
他们家老板刚在秦亦的地界上出了事,那人此刻吓得要死还生气,这要是给他一块皮,肯定能撕下后面连着的骨肉。
他心里有了稳妥的想法,一高兴就开始拉着刚从生死线上爬回来的老板汇报工作,在病房里直接拉了道幕布开始放PPT。先是几个项目的审批通过,然后南城的某个三年前启动的度假区已经落成,最后是公关部给的几个方案。
第一个呢:“…星创最近对赌了两个影视集团,第一年是10亿利润、第二年20亿、第三年30亿,咱们这边出钱,他们拍戏。达不到就拿股份抵。”
陆闲对这个项目有印象,股东会的时候他没反对,因为本来就是本着吃掉对方的心去做的策划,完不完成目标没有影响。
所以颔首,“嗯。”
刘寅格提出来倒不是第一年流水出了差错,而是当时合同上指明条款让陆氏配合做官方宣传,公关部的人鬼精想省预算,所以这不就想起自家这座…流量……金山了吗。
他嘿嘿一笑,瞪着大眼睛看陆总。
陆闲:“……”
他带上眼镜把条款一页一页又看了一遍,终于确认又是一些莫名其妙的黑锅要扣来。男人的指尖有点发痒,莫名想起那双慌张警惕的眸子,于是轻轻揉了揉纸的边角——
“没有什么,更好的方式?”
刘寅格有点惊讶,这里面的黑料是公关的老套路。什么深夜私会女明星啦,拍下天价珠宝出现在男流量的红毯上呀,司机打掉狗仔的手机,拒绝财经主持人问过往什么的……
脾气坏、人品差、荤素不忌、挥金如土的资本家形象。
网友不就喜欢看这些吗。
“您很熟的。”
他说完自己也不好意思,不过很快找了理由:“而且这也是贯彻落实您的理念,能省则省,只要不影响股价随便抹黑…不对,宣传。这份绯闻的报道的底稿还是参考您亲自发回来的提纲。”
“您有什么顾虑吗陆总?”
您有什么顾虑吗?
陆闲这个时候倒不说话了,安安静静地看着满脸问号的刘寅格,最后提了一口气淡淡道:“……没有。”
特助先生见工作顺利,立刻喜笑颜开地要和同事们去报喜。陆闲却把人叫住,倒了杯茶推过去,他不问刘寅格也猜不到领导心中想的是什么,两个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也不说话。
他看着刘寅格困惑的神情,手指抬起来在桌面上敲了敲,许久才开口:
“你的事情都汇报完了?”
刘寅格点头。
“扎伊尔就没有什么特别需要说明的……事、物…人?”
特助先生想了想:“重要的都说完了!”
他肯定的神情让陆闲忍不住又沉默,他抿了口茶水,话到了嘴边又犹豫起来。百般考量拖出的时间仿佛是在做心理建设,又仿佛是在给刘寅格揣度他心事的机会。
可惜特助先生二十六七名校毕业一心扑在事业中,半点不着调的眼力见儿都没有。
“陆总,调查、项目、公关,重要的真没了。您行行好别考我了。”刘寅格还在一头雾水,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家老板的表情也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