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死死地盯着他,一呼一吸间,戾气疯狂滋长:“你说什么?”
他道:“你怎么敢这么说!慕容桀,你咒她,你竟敢咒她死!”
慕容桀只是平静地注视着他,仿佛早有预料一般,皱眉道:“薛钰,冷静点。”
薛钰从来不知道一个人的话会那样残忍。
他说:“我没有咒她死,她已经死了,我又何必咒她?佩瑶已经死了,她在临死前留下那份绝笔,将死之人,何必说谎?仕钰,已经发生的事情谁都没有办法改变,你该学会面对现实。”
薛钰极短促地笑了一声,眉梢眼角,俱露疯态:“现实?什么现实!慕容桀,你凭什么这么说?你身边的女人,一个两个,全都是疯子!芸汐早就疯了,那个佩瑶跟她待久了,说不定也早已染上了疯病……”
疯子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会信!
他一把夺过了他手中的信,不过匆匆扫了一眼,就仿佛被刺痛一般,狠狠闭上了眼,下一刻,书信在他手中化作齑粉。
他松开了慕容桀,踉跄地往后退了两步,神情恍惚道:“不,我没功夫再在这里跟你风言风语,我要去找宁宁了……她一定还在等着我……”
说完身形摇晃地向外跑了出去。
薛剑随后一脸担忧地跟了上去。
慕容桀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衣襟,望着薛钰远去的背影,嗤了一声道:“为了一个女人弄成这个样子,这还是当初那个从死人堆里把我救出来,面对千军万马,依旧风轻云淡,冷静不惧的薛钰么,我真是越来越不认识他了。”
身后的姚广平上前一步,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摇头轻叹道:“万事万物都有他的克星,世子对赵嘉宁是何等的执迷不悟,我们都是看在眼里的,如今乍闻她的死讯,自然是剜心一般的疼,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有的,殿下还是不要对他太苛责了。”
“等过一段时间,慢慢接受了,那也就好了,届时再娶了蒙古公主,有了新人,自然更不念着旧人了。”
慕容桀冷哼了一声:“但愿吧。赵嘉宁实在太能影响他了,事关大局,她实在留不得。如今既已除去,也算了却一桩心事。而我与蒙古的契约,若没姻亲加固,始终不太稳妥,加上图蒙王爷又十分赏识薛钰,就算托雅不嫁,他不是,还有别的公主么。”
“托雅是最受宠不假,但其实图蒙王爷对他的几个公主,都十分珍视,换一个也是一样的,如今赵嘉宁死了,正好给公主腾出一个位置,也算死得有几分价值了。”
姚广平奉承道:“殿下英明。”又道:“世子现在,想必是奔赴狼山岭了。还是殿下思虑周全,昨晚带了佩瑶的妹妹出城,又让她在城门口向守卫展示了您的令牌,她二姐妹形貌一致,便是世子拿了画像去问,也定不会露出破绽。”
“这样一来,便与佩瑶绝笔中所说的内容对得上,此事便全系她一人所为,可牵连不到殿下您身上。”说完看了一眼已被人放下、躺在地上,毫无生气的佩瑶,问慕容桀道:“佩瑶的尸首,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慕容桀淡淡看了她一眼,不知想起了什么,说道:“到底也是待我一片忠心,薛钰既没说要拿她的尸首泄愤,便厚葬了吧。”
——
薛钰发了疯似得赶到狼山岭时,只看到一地的狼藉。
府兵推着火炮、举着火把威慑,狼群不敢靠近,只在远处低低地呜咽。密林中闪现过一双双幽绿的眼睛。
薛钰屏住呼吸,一边搜寻一边喊着赵嘉宁的名字。
可回答他的只有凛冽的风声和风中隐隐传来的狼啸。
地上是零落的断肢残骸,灌木叶片上沾了血迹,空气中弥漫着血腥气,靴尖突然踢到了什么东西,圆滚滚的一颗,低头一看,竟是一个男子的头颅,面色青白,双目圆瞪着,显是死前遭遇了极为可怖的事情。
狼是不吃人的头颅的。
一旁是翻倒在地的马车,车帘向上翻起,马车里空无一人。
那颗男子头颅,多半便是那车夫的。
那跟他在一起的赵嘉宁呢?
薛钰喉结耸动,眼前忽然生出了一阵阵晕眩,心悸得厉害,几乎已经没有办法站立。
他见过不知道多少死人,死状比之惨烈千百倍的也不是没有。
却只有这一次,从心底涌现出了一股灭顶的恐惧。
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骼都在颤栗,没有人知道他在这一刻有多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