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宁最懂得怎么伤他。
她说, 她与他心结未解,本就不应该在一起, 后来芸汐的事件更是印证了她的想法,她从那时就筹谋逃跑。
之前对他表现出来的依赖与迷恋, 不过是做戏,从前他误会她害了晚晴, 百般折辱,她如今骗他几回也是理所应当,便是借他生一个孩子,更是于他毫无损失,他便当从没认识过她这个人,以后也不必再找她,从此两不相欠。
当作从没认识过她这个人……自此两不相欠……
这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薛钰忽然又哭又笑了起来。
忽感喉间腥甜,猛地呕出一口鲜血。
鲜血溅在雪白的信纸上,像是雪地绽开的红梅。
他只是怔怔的。
他自诩为人审慎,从不轻信他人,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栽在赵嘉宁身上,被她玩弄于鼓掌。
好,赵嘉宁,实在是好得很……
他将那张信笺捏在手中,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再熟悉不过的字迹。
偏一字一句,却那样陌生,往日柔软甜蜜的唇瓣,一遍遍地说着喜欢他,哼哼嗯嗯地向他撒着娇,如今却能说出这样诛心的话……
他好像从未看清过她。
深深地一闭眼,他猛地收紧下颌,体内戾气疯狂滋长。
修长手指缓缓收紧,想将手中这张他根本不认的信笺捏作齑粉。
两不相欠?
做梦!
赵嘉宁这个小骗子,口蜜腹剑,骗了他多少次,如今想要两清,简直是痴人说梦。
从一开始就是她先来招惹的他,既然无心,何必招惹?
她欠他的。
她这一辈子都欠他的!
要想两清,除非她拿她的一辈子抵!
便是轮回转世,他也要抓着她一起。
生生世世,他都不会放开她。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纸笺,想着上面有她的字迹,到底不忍揉皱,缓缓松开了手。
掌心慢慢贴近,纸笺被阳光烘烤得暖融融的,这就给了他一种错觉,似乎上面仍残留着她的余温,她的体温一向比他高,也因此夏日她会更黏他,不着寸缕腻在他怀里时候,她便是这样暖融融的……
他闭上眼,仔细感受着,以此获取一点可怜的慰藉。
可惜再睁开时,房间依旧是空空荡荡的,阳光洒落在屋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那样明媚的阳光……他却觉得身上更冷了。
他忽然发了狠,将桌上的一干茶具全都扫落在地,有一个茶杯骨碌碌地滚落在他的脚边,他俯身捡了,握在手心略使了些力,茶杯发出一声闷响,在他手中应声碎裂,碎瓷扎进了手心,顿时鲜血四流。
密密的刺痛从手心传来,碎瓷越扎越深,几可入骨,那样刻骨的疼痛,额角渐渐渗出了冷汗,他却忽然从心底生出了一种扭曲的快意。
仿佛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好受些。
薛剑听到动静赶了进来,看到屋里薛钰自残的情形,惊慌道:“主子,你的手……”
他痛心道:“您不能再为了夫人这样作践自己了。”
“夫人?”薛钰眼睫颤动了一下,缓慢地抬起头,手中的鲜血止不住地往下淌,很快在地面上积起了一滩,他却浑然不觉。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飘忽,似乎神思游离,直到听到薛剑这一声“夫人”,才慢慢回过了神。
却骤然眼神冷戾,猛地将一盏茶杯掷到薛剑身上:“你还有脸提她!”
“你口中的‘夫人’,我的宁宁,她不见了!”
“废物!全是一帮废物!即便我撤了大部分看守,可到底留了几个府兵,你们几个大男人,便连一个女人都看不住吗?!”
薛剑并不躲闪,硬生生地挨了那一下,闷哼一声,扑通跪下道:“主子恕罪,只因昨日是夫人生辰,您大肆宴饮,我们多喝了几杯,这才……”
薛钰蹙眉看着他,直觉这里头或有古怪。
太阳穴胀胀得疼。
他闭了闭眼,意识到现在追究这个,并没有太大意义。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找到赵嘉宁。
他又展开那封书信匆匆一阅,赵嘉宁字里行间透露出有人帮她,且看这口吻,多半是个女子。
这就好办多了。
问了薛剑,得知外院与赵嘉宁有过接触的只有佩瑶一人。
她还送过纸鸢给她。
纸鸢?
薛钰眯眼,忽然就想起那日在赵嘉宁妆奁上看到的那只十分古怪的纸鸢,那时他正要细查,偏她引开他,又诱他行事,他便将那只纸鸢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