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大气不敢出,憋得太久,脸都有些涨红。赵嘉宁喘息着,气息不匀地看着他,见他发髻散乱,醉酒后面带潮红,不但衣襟未扣,穿戴不整,且貌若癫狂,举止无状,不禁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疯子。
两月未见,慕容景似乎疯得更厉害了。
应该说,从他登基开始,他就越来越疯了,到如今,已经是疯得一日千里,疯得判若两人。
撕开温润如玉的皮子,内里是扭曲阴暗的灵魂,被压抑得太久,如今再不需要伪装,可不得变本加厉地疯回来?
她咽了一口口水,抬头逼自己与他对视。
“不知陛下驾到,有失远迎,还请陛下恕罪。只是夜已深,不知陛下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慕容景深深地注视着她,忽然一扯唇角,笑容透出几分诡异:“你猜?”
他越是如此,赵嘉宁心里越是没底,只觉背后寒意森森:“臣妾愚昧。”
他却忽然一掀衣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朕今晚照例喝了点酒,可不知怎么,喝完之后仍是难以入眠。”
“朕只要一闭眼,就想到潼关岭一战,我军惨败,朕的三十万精锐就这样白白葬送了。朕恨啊,恨李贽,也恨赵王,更恨薛钰!”
“薛钰!”慕容景深深地一闭眼,恨声道:“一想到他,朕就恨得牙痒痒,朕自问从没待人如此宽宥,他在朕面前多次无礼,朕都忍耐了,他提出的一众要求,朕也都一一应允了——可他却仍要背叛朕,他明知道朕平生最恨赵王!却还要勾结他对付朕!诛心也不过如此了!”
他慢慢地转过头来看向赵嘉宁,面目逐渐变得扭曲:“他这么对朕,你说,朕是不是应该狠狠报复他?”
“可朕该怎么做呢?原本计划好的一切,全因潼关岭一战被打乱!朕害怕……朕害怕会不会朕到死也报复不了他!不能将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给朕下跪认错!这样朕如何泄愤?!”
“虽说朕还有几十万大军,并不是没有机会平乱,可朕好像,已经信不过任何人了……朕的将军,朕的士兵,真的能为朕打胜仗吗?还是都不过是一群酒囊饭袋!要是有天降神兵就好了……”
他眼中渐渐流露出了奇异的光芒,无比兴奋地道:“你知道吗?传闻有一种巫蛊之术,能撒豆成兵,幻化成人形的士兵个个勇猛无比,天生神力,倘若朕能找到这种巫蛊之术,岂不是可以轻松地大败赵王与薛钰了?而那些化成人形的士兵,不过都是些傀儡罢了,既是傀儡,那就永远都不会背叛朕……”
然而那点光芒终究渐渐黯淡下去:“可惜啊,只是传闻罢了。”
“不过没关系,这种巫蛊之术是传闻,可朕却找到了一种真实存在的蛊,名叫噬心蛊……”
“只要将这种蛊的蛊虫种到人身上,便能令他对你言听计从了,因为一旦他违背你的心意,便要忍受万虫啃啮之苦,其痛锥心,发作起来生不如死。薛钰精通各大酷刑,却决不会想到,这种蛊虫发作起来的痛苦,远胜于他所能想到的任何一种酷刑。”
“五石散你听说过吧?能给人带来短暂的欢愉,带人进入向往的幻梦。薛钰为你碰过这玩意儿,因为他想你想得快疯了,只要吸食五石散,他就能见到你,抚平他的痛苦。”
“这听起来似乎是个好东西,可是却有一个致命的坏处。那就是吸食多了,容易成瘾,发作起来便有如虫蚁啃啮,这其实与噬心蛊发作有点相似,只不过后者的痛苦是前者的万倍不止。”
“你想啊,五石散那么多人都戒不掉,最后落得个中毒身亡的下场,何况是噬心蛊,又有谁能抵挡得了蛊虫发作的痛苦?薛钰不是常人,戒得掉五石散,却绝对忍受不了噬心蛊。”
“说起来朕能找到噬心蛊,还多亏了薛钰。你还记得他当初离京一月吗?说是为圣上寻求宝药,可朕总觉得这里头有古怪,怀疑是父皇偷偷派他去做什么勾当了,心中好奇,便一路派人秘密跟随,结果发现薛钰是为了找一种蛊——相思蛊。”
“他想将这种蛊种到你身上,来换取你的回心转意。可惜啊,这种蛊失传已久,无论他这么费心打听,终究还是一无所获,他却在这个过程中意外得知了噬心蛊,其实将噬心蛊种到你身上,还不是能令你乖乖回到他身边,这与相思蛊又有何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