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他看着冰清玉洁,可这天底下只有她知道,他究竟有多重欲。
赵嘉宁双手捧着他的脸,屏住呼吸,正要慢慢地凑上前去时,薛钰却忽然睁开了眼,像是见到了这世上最可怖的事,侧身将她推开,掌根抵着太阳穴,神情十分痛苦。
“为什么……为什么一闭眼就看到梦中的场景……”
他又一次见到了薛昶被一箭穿心,倒地而亡。
他原以为这不过是个荒诞的梦境,梦醒之后,自然会烟消云散,可如今,就连赵嘉宁都无法让他转移注意力,他始知这梦境已然成了他的心魔了。
他当然不信薛昶真的会出事,只是不知为何,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为今之计,只能回侯府一趟,见到薛昶,他才能够真正放心。
赵嘉宁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不安地挽住他的手臂:“薛钰,你怎么了?”
薛钰看了她一眼,从一旁找出她的亵衣帮她系上,又替她将一缕散乱的乌发拨到耳后,抚摸着她的脸道:“宁宁,乖,剩下的待会让韩嬷嬷服侍你,我现在有重要的事,必须回侯府一趟。”
说着起身拿过挂在黄花梨麒麟纹衣架上的衣物,穿戴完毕后正要离开,手却从身后被人拽住了,其实软绵绵的根本没什么力道,薛钰甚至不用挣便能甩开,只是他到底还是回了头。
身后赵嘉宁巴巴地看着他:“薛钰……”
他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道:“放心,我回头会让人送你回去慕容景身边——我答应过你的事情,不会不作数。”
赵嘉宁愣了一下:“我……”
不过稍稍迟疑了一会儿,再回过神来时,薛钰已经出门了。
赵嘉宁气得将床上的迎枕扔在了地上。
其实她叫住薛钰根本不是为了提醒他……她叫住他到底想要干什么,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只是觉得心口有些堵。
大约是每回都是她先转身离开,把他留在原地,像今日这般,还是头一遭。
重要的事……他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能比她还重要么?
或许是她一向被他捧在手心,早已习惯了,如今骤感落差,心中难免不痛快。
只是,似乎有点超过她的预期了。
她能感觉到对薛钰感情,越来越不受她的控制,有什么正在冲破理智与重重顾虑,挣扎着长出血肉。
扪心自问,国公府的灭门之祸,虽然因他而起,但并不是她的本意,他不过是怀璧其罪。若要怪到他头上,未免太过牵强。
她当初也并未真的记恨他,只不过她只能将这件事算在他头上,才能站在制高点上谴责他,逼他滚远点。
原来她不喜欢的,从来都不是他,而是他与她悬殊的身份,她和他在一起时,她是他的笼中鸟,是她的掌中雀,主动权永远都掌握在他手上。
生杀予夺,全在他一念之间。她唯一能依仗的,就是他对她虚无缥缈的爱意。
倘若身份能够调换,她想她再也不会有任何犹豫和顾虑。
只是可惜,这并不可能实现。
她喜欢他,却又有她的顾虑和不甘,可世事终究无法两全。
有一个疯狂在她心底掠过——那她能不能赌一次……赌薛钰能一辈子待她如此,只要她答应和他在一起,他往后也不再拘着她……
薛钰那样心高气傲的人,眼里向来容不得一粒沙子,如今连她和旁人有了肌肤之亲都能够容忍,为她一再打破原则和底线,是不是说明,她在他心中,到底是不同的?
只不过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她立刻按下。
赵嘉宁觉得她真是疯了,居然会生出这样的念头……哪怕只是一瞬间,也不知道究竟是被薛钰迷惑了心智,还是跟这个小疯子待久了,连她都染上了疯劲。
——
薛钰正要出门的时候,正撞见一脸惊慌的韩嬷嬷,见他出来,连忙上前道:“世子,门外来了好多官兵,是我们留在府宅内的府兵数倍之多……您看……”
薛钰沉吟片刻,嗤道:“倒是难为他能找到这里。”
又看了韩嬷嬷一眼,语气淡淡:“无妨,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去屋内伺候夫人更衣梳洗,这才是一等一的大事,明白么。”
韩嬷嬷愣了一下,等回过神来后,连忙应了声:“是。”正要往里走时,薛钰却忽然叫住了她:“等等。”
韩嬷嬷停下脚步:“世子还有何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