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宁慢慢地仰起头来看他,薛钰立在床边,半边脸隐在昏暗的光线中,便显出几分晦暗难明来,长睫掩映,覆住眸底神色,愈发显得一张脸如雕似琢,却无端教人心惊。
她呆呆地看着他,猛地反应过来,脸色骤然惨白:“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我喝药……这药里有毒是不是?你还是想杀了我!”
薛钰便抬眼看了她一眼,若有似无地低笑了一声:“傻宁宁,想什么呢,我怎么会杀了你呢。我怎么舍得。我要是能做到,你早死了千次万次了,又怎么会如今还好端端地坐在我面前呢?”
赵嘉宁心跳得极快,天地间似乎只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知道薛钰说的是真的,他要想杀她,伸手掐死她就是了,弹指间就能要了她的性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哄骗她、迷惑她。
他并不想杀她,可是她却分明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凛然的杀意!
她下意识地就想逃避,蜷缩到床的一角,连连摇头道:“不,我身体没有什么不适,我不想喝……”
“你有,你忘了,你总是干呕,这难道不是天大的不适么?宁宁,你有任何的不适,我都会很心疼的。听话,把药喝了。”
“可那不是病,是我怀孕了才……”她忽然停了下来,目光错愕地看向他,这才恍然:“你想杀了我的孩子?薛钰,你动的竟然是这个念头!”
意图被戳穿,薛钰却显得十分平静,甚至用一种温和平常的语气道:“好了宁宁,喝了这碗药,我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们之间再无芥蒂,这不是很好么。”
“你……你不是说不怪我吗……你既然打算放过我,为什么又要逼我……”
“是,我是不怪你,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不怪你,我可以无底线地包容你——但也仅限于你。至于你肚子里的孽种,我自然不会让它来碍我的眼,时刻提醒我那段不堪的往事。”
“宁宁,你知道么,每当我想起今日所发生的种种,想到你……我都快要发疯。不过我可以保证,只要你喝了这碗药,今日之事,就全都烟消云散了。我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赵嘉宁只是哆嗦着唇瓣:“不,我不喝,我不会喝的……这不是孽种,这是我的孩子……”
薛钰眼底翻涌出戾气,只觉嫉恨到了极点:“为什么?你难道就这么舍不得这个孽种?还是因为它的父亲是慕容景,所以你才这么放不下!”
他眼眶渐渐变得通红:“你就这么喜欢他?这么想为他生孩子?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你却总是要喝避子汤!”
“你不是不想生孩子么?为什么又改变主意了?为了他,当真要牺牲到这种地步吗!”薛钰哽咽道:“那我算什么,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再看我一眼,你从前最喜欢的,明明是我不是吗!”
薛钰失态至此,眼下并不是什么好事情。
赵嘉宁看出他,吞咽了一口口水,安抚他道:“薛钰你冷静一点,我想要这个孩子,跟太子没有半点关系……是,在怀孕之前我是不打算生孩子,可是既来之则安之不是么,我想我既然已经怀有身孕,那它就是一个小生命……”
“我甚至在想,自从哥哥去了后,我在这世上,再也没有血脉相连的亲人了……而这个孩子,选择这个时候来到我的身边,会不会就是我哥哥以另一种方式回到我身边呢,所以我想留下他……薛钰,从前在侯府,无论我要什么,你都会满足我,这次也会一样的,对吧?”
薛钰抬手拭去了眼尾的湿意,低笑道:“当然,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
“你想要孩子,我也给你,只要你喝了这碗药,我们以后会有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的。一个,两个,还是三个,你想要多少,我都能给你。”
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嗓音低哑:“宁宁,我不想逼你,所以这药,你自己乖乖喝下去,好么?放心,我问过大夫了,你才不过两个月的身孕,用药流掉不会伤身子的,也并不如何疼,就跟你来月事差不多。我会像以往你来月事时那样陪着你,宁宁乖,有我在你身边,你就不疼了。”
赵嘉宁哭得梨花带雨,只是不住地恳求道:“不,我不要,薛钰,我错了,你饶过我这回吧,好不好,就留我孩子的一条命吧,我求你了……”
薛钰只是一手将她揽入怀里,一下又一下地轻抚她的背:“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乱了……”
赵嘉宁闻言便觉事情或许能有转机,连忙抬起头,双手捧过他的脸:“薛钰,我求你了,答应我吧,好么?那是我的孩子,你口口声声说喜欢我,难道不应该爱屋及乌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