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是次日午后,那么他首先会想起他答应过她的事,一切等到天黑后再做决断。
这段时间便可先不必让他发现那封信。
等天黑了,他发现她真的不回来了,多半会派人去她的房中搜寻,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东西,以此来判断她是否真的偷溜出府了。
届时自然会发现那封信,这岂不是能最大程度上拖延他么。
至于别的,他也搜不出什么来——发现少了几样首饰么?可他送她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少了几样,他又怎么能发现呢,况且,他也不像是会在乎这些俗物的人。
——
次日午后,薛钰从床榻上缓缓睁开了眼,他伸手轻按眉心,不知为何,头疼得厉害。
他下意识地横了手臂去摸身边的赵嘉宁。
往前他们但凡同床,他醒来后赵嘉宁总是窝在他的怀里睡得香甜,可这回怀里却是空落落的。
他于是伸手去拦。
可却摸了个空。
薛钰一下子清醒了。
他连忙翻身起来,床上果真没有赵嘉宁的身影,一回头,却看到了立在床头的薛剑。
他微蹙了眉,太阳穴胀痛得厉害,目光望向窗外,发现日头的方向不太对:“眼下什么时辰了?”
“回禀主子,已经是未时一刻了。”
“什么?”薛钰面色一变:“今天是我与宁宁的大婚——你们怎么不叫我?这岂不是误了吉时?”
薛剑道:“叫了主子的,但您像是被魇住了似得,怎么都叫不醒。”
薛钰眉头紧皱,垂在膝上的手慢慢攥紧了,心中忖度道:难道是昨晚那碗助眠药,竟让他睡过了头?
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无妨,明日在成亲也是一样的——夫人呢?”
“可是主子,明日并非是黄道吉日——至于夫人,属下没看见。”
薛钰嗤了声,便是一副漫不在乎的姿态:“黄道吉日,我与宁宁成亲的日子,再如意吉祥也没有了,难道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黄道吉日?”
薛剑:“…………”
薛剑只能道:“主子说的是。”
对于薛钰来说,赵嘉宁有可能因为他没能在今天娶她而发脾气远远要比他错过黄道吉日这件事本身要重要得多,他也没心思再与薛剑废话:“派人去跟伯爷知会一声,就说我明日再去他府上迎亲,今天我另有急事。”
“急事?”薛剑下意识想问什么急事,转念一想,自然没有比醒来第一件事便是找夫人更急的事了。
但他没想到的事,薛钰去了修竹斋,竟没找到赵嘉宁的身影。
房间里空无一人,就连宁宁也不知所踪。
赵嘉宁喜欢清静,除了宁宁,谁也不许近身伺候,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底下的人见情形不对,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也不敢出。
阖府上下谁都知道,小侯爷对那位夫人看得跟眼珠子似得,如珍如宝,若是她真不见了,恐怕整个府上的人都得陪葬。
有胆子小的,两股已经忍不住打颤。守门的护卫听说后,更是吓瘫了过去。
全府上下如履薄冰,薛钰却只是低垂着眉眼,缓缓转动着拇指上玉扳指。
众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情。
片刻后他竟抬起头,倏尔笑道:“夫人不过是与我玩闹,玩些躲猫儿之类的把戏,天黑前自然会回来,你们一个个的,又是在做什么?”
那一笑正如寒冰乍破、春雪消融,众人不由得有些有些晃神,心神也为之一松。
于是全府的人都陪着薛钰一起等赵嘉宁回来。
一开始,薛钰还算得上气定神闲,甚至又为赵嘉宁捣弄了一些机括,等她回来后送给她哄她开心。
他根本不相信赵嘉宁会真的逃跑。
她亲口说她喜欢他,根本离不开他——既然如此,她怎么会逃跑呢。
但随着时间渐渐地流逝,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开始变得有些挂不住。
众人面面相觑,一颗心又提了上来。
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惶恐不安。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嘉宁回来的希望,已经变得越来越渺茫。
一时间,巨大的绝望笼上众人的心头,他们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投向正中的那个少年。
薛钰始终坐在正堂前的朱红圈椅上,薄唇紧抿,脸上看不出是什么情绪。
直到外面最后一丝天光被黑夜吞噬,他才略微动了一下嘴唇,梦呓似得说了一句:“天黑了。”
“你说天黑前一定会回来……”他忽然发了狠似得,将手中的一个茶盏捏碎,碎片嵌入皮肉,一时间鲜血淋漓,众人都震惊不已,薛钰却像是无知无觉,只是嗓音阴沉得厉害,一抬眼,眸中戾气尽显,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可是赵嘉宁,你竟然敢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