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量很久,柏太傅忽然想到些什么,犹疑中沉声问他:“你这么拼命...是要绣出什么东西来么,今日是女儿节,你该不会...”
“主君,宫里又送来不少折子,请您过目。”房外有下人来禀报消息,半日未曾管,公务又增加不少,柏太傅的思绪被打断,临出门前又瞥了眼柏乘。
“传我的话,今日起让公子在自己的房内思过,没收所有针线,不到他身体好透的时候,不允许他外出,也不允许任何客人来见他。”
这是对他的惩罚,柏乘喝药的动作一顿,他抬眼看着大人们,带着央求的神情不停地摇头,可是没有人理会他的抗议。
“恭送主君。”房外的下人们朝远去的母亲行礼,床前的河叔叹口气道:“公子,喝完药再睡会吧,您今夜需要下人们看护么,叫他们到屋里来守夜...”
抗议无用,柏乘有些泄气地躺下,一动不动。
“我不需要...什么都不需要,河叔,我不想有任何人在房里看护我,我想...独自安静一会。”
白天到黑夜,也不知道在外头的月亮有没有等得不耐烦,还是学聪明自己识路归家了,吴清荷在墙沿的水缸后头躲得腰酸背痛,不得不扭头活动脖颈。
“恭送太傅”的声音此起彼伏,吴清荷转头看见柏太傅领着一行人出来,神情并不愉快,嘴里还在碎碎叨叨些什么。
“这种时候拼了命的绣东西,该不是真的在绣女儿节的香囊吧..”
明明是藏匿在暗处,但吴清荷还是无端感到心虚,把视线从柏太傅的身上移开,跟在柏太傅身后出来的,还有许多一直照顾柏乘的下人。
“大家今日也都累了,就一起回去歇息吧,公子...公子心情不大好,现在不是很想要我们都守着他,我们明早再来照顾公子就好。”
忙碌一日的柏府恢复往日的平静,只剩院里的守夜人坐在回廊中。
忽而,“哗”的一声,屋檐下的灯笼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中,火光闪烁两下便悄然消失,再然后是另一盏,屋檐上仅有的两盏灯笼全灭了,院子里顿时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真是奇怪了...”守夜人摸摸头,但又觉得不能不管,只好摸黑起身,去寻新的灯笼来,廊下一时无人。
吴清荷从黑夜中走出来,倚在墙边,犹豫着推开了柏乘的房门钻进去。
屋里浓浓的药香扑鼻而来,闻得她忍不住皱了下眉。
“...我真的好了很多,不需要别人在夜里看护,河叔,不要劝再来劝我。”
层层帷帐之中传来柏乘低落的声音,带着些有气无力的执拗。
吴清荷不知道现在该不该往前走,只能站在那提醒他一句:“不是河叔,是我攀墙来找你了。”
她的声音透过帷帐传进去,她忽然看见有个清瘦的身影坐起来,紧接着“扑通”一声闷响,像是从床上掉下去了,听得她心头一紧,但好在下一刻帷帐就被拉开,露出少年的半个身子。
柏乘换了件素白的睡衣,墨色的发披散在肩头,脸上血色全无,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眨眨眼生怕是个梦,良久才露出笑容,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她的方向走。
“清荷,你真的悄悄爬墙过来找我了...”
他刚刚醒来没多久,路都走不稳,吴清荷怕他又摔跤,走上前牵住他,又将他扶回床上去,柏乘心中的低落一下子烟消云散,歪头看看她,很满足地把脸搭在她的肩上。
“我听说你咳血了,过来看一下,你现在怎么样,还觉得哪里疼吗?”
吴清荷轻描淡写地掠过自己躲了一个下午的事,侧眸看向柏乘。
“不疼了...不好意思啊,事发突然,我都没来及去告诉你,清荷,谢谢你关心我,我很开心。”
他其实没有太多力气说话做事,可是面对的是吴清荷,柏乘还是扬起嘴角,温柔地笑着回应她。
头一回,吴清荷看到他的笑容,感受到的是一种安心,她也跟着扬唇,悠悠看他一会,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还是软软的,但因为过分苍白,她今日没舍得捏。
柏辰喜欢多和她亲近,乖乖地让她摸脸,小声嘟囔:“我娘要罚我,在我身体好透之前,我得一直待在房内思过,还不可以见客人,我以为...我半个月都见不到你了,那样的话,我会很难过...”
“我不是爬墙来了么,暂时先听她的吧,你好好养病。”
吴清荷把他掉下的被褥又重新盖在他身上,柏乘趁着她给他掖被角的时候怀着她,翘起嘴角喜滋滋地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