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乘抱臂坐好,片刻后忽然拿起手帕,捂唇咳嗽,咳得似乎痛不欲生,待咳完,他的帕子上也落下一片殷红。
他时日不多了,如今就是苟延残喘,这种感觉不是很好。
片刻后,他起身在街头的铺子里买了把短刃,街头不知从哪来了只小狗,被人踹过一脚,可怜兮兮的蹲在路边,柏乘看见,又买了块肉,走过去蹲下喂它。
小狗吃得狼吞虎咽,柏乘眼眶里蓄着水汽,低声和它讲话:“你是被抛弃的吗,我被抛弃掉了,我再也等不到我爱的人了,她甚至都不会关心我,我好难过...我有点恨她,可是我又好想她。”
没有人回应他,柏乘独自看小狗朝他摇摇尾巴走远,回过神,河叔便已经找来,带着担忧拉住他:“公子,该回府了。”
一回到府中,河叔便立刻带着他去找柏太傅,柏太傅见他回来,神色很不好。
“你不该再去军营的。”
柏乘犹豫片刻,又像年少时那般乖巧:“对不起,娘,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要迅速放下一个深爱的人,是件困难的事,娘知道,你很想成婚,娘已在为你安排,必然会给你找来位负责又出色的妻主,让你拥有圆满的爱情。”
“...我不需要了。”
“你需要,娘一定会做成这件事。”
柏太傅神色坚定,柏乘便也不和她多反驳些什么。
回到房间,天是一片漆黑,柏乘喝完药,难得温柔地笑了下,告诉河叔:“我困了,想现在就歇下,河叔,你也早些休息吧。”
河叔觉得哪里不对劲,但看着柏乘乖巧的面庞,还是点点头:“好,那我扶公子回床上躺下。”
这一夜,河叔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难眠,他没忍住,穿衣起身,提着灯笼回到柏乘的院子里,看见守夜的下人呼呼大睡,房间里则是一片漆黑。
河叔不忍叩门打扰,便只是小心将门拉开一条缝。
浓重的血腥味顿时扑面而来,河叔一惊,慌忙拉开门,将灯笼朝里照去。
柏乘像熟睡了一般,躺在床榻上,他还穿着白日里的衣裳,一只手紧攥着薄薄的信纸,另一只手垂落在床沿,白皙的手腕上赫然多出一道深深的伤口,正不停地往外流血。
“啪嗒!”
河叔的灯笼掉在地上,片刻后他哆哆嗦嗦地跑出来,大喊一声:“快来人,小公子要自戕!”
柏乘被人及时救下,只是他本就体虚,此番无疑加重了他的病情,他昏睡数日,柏太傅以重金寻医,京城周遭的名医都被寻了遍,最终有位自边塞归来的李医师登门,带来了柏太傅难以想象的好消息。
“公子这样的肺疾,平日药中该有一味叫龙沙的药,只是中原产的龙沙,与边塞产的药性不同,边塞产的龙沙药性最好,最烈,这才能控制住公子这般严重的肺疾,而这种龙沙,唯有关外雪狼城地带才有,可雪狼城以外的大小城池,早先年全被胡族占领了,她们看守的严,又不允与我们进行生意上的往来,不少病人都因此耽误了病情,可柏公子幸运,如今等到了。”
李医师拿出了自风霜中采摘下来的药材,这就像是一束光,让柏太傅激动到眼中充满泪水。
“对,我记得的,早先给我儿子诊脉的医师就说过,只有这味药才好抑制住他的病情。”
“多亏我们战事大捷,雪狼城以外的地方,早由我军驻守,药材可供我们采摘,公子一直喝这药,渐渐地就会好起来。”
战事大捷,柏太傅想到一个人,面色一时有些复杂。
李医师带来的药材被熬煮好,再被一点点喂进柏乘的嘴中,两副药喝完,柏乘终于睁开了眼睛,眸中暗淡无光。
“主君,公子醒了!”
河叔激动地要跳起来,所有人面露喜色,柏乘侧头看向大家,哑声问道:“我没有死吗?”
“您没有死,您以后都可以好好活着了,这位李医师给您开的药,可以控制住您的病情,小公子,您要长寿了!”
这个消息让柏乘愣怔片刻,他没有悲,也没有喜,只是坐起身披好衣裳,望着自己手腕上带血的伤疤,默默不语。
柏太傅坐在床沿边温和地笑着,与李医师谈话:“您救了我儿性命,便是柏家的恩人,滴水之恩,尚且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的恩情,京城有许多商铺,都是我儿子的,我们会挑出一处送给您,让您拿去开医馆。”
“这...这万万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