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放鹤小声嘟囔,“过去一二年间抄了那么多家,光云南第一波运过来的,折算成白银就近千万了,这才哪儿跟哪儿?只一个兵部哪里花得完……”
天元帝:“……合着你一直打国库的主意呢?”
还非得收支平衡不成吗?
给国库留点积蓄不行?
胡靖赶紧表清白,半开玩笑半认真道:“话可不好这么讲啊,什么叫我们兵部花的,我们兵部只是走个过场,倒个手,那银子过一遍,没捂热的就撒到水军里去了,我们兵部可是一个大子儿没剩啊!”
他也曾任过户部尚书,对这里头门道门儿清,如今管着兵部,要起钱来格外擅长压底线,就是那种看上去挺多,但是真要是咬咬牙挤一挤,还真能挤出来,连董春也有些无奈。
秦放鹤无奈道:“下官也不是那个意思,况且下官要的这些钱,也不到我兜里呀……”
数他最年轻,数他资历浅,一群大佬,哪个都得低头让着点。
要不是董春的面子在,纵然有天元帝的信任,胡靖等人也不可能如此给面子,还同他玩笑。
他得知足。
就是年轻嘛,辈分小,被人调侃两句算什么。
从另一个角度说,我这么年轻就跟大佬们一块谈笑风生,也是骄傲嘛!
众人哄笑出声。
眼见天元帝不是不心动,只是肉疼,秦放鹤就低声发出恶魔之语,
“其实这银子嘛,也未必非要从国库里走。”
董春一听,倒是率先支棱起耳朵来。
怎么着,还有别的来钱的法子不成?高丽和倭国可还没打下来呢。
天元帝没好气道:“便是朕日日纵得你这样没大没小,在这里也敢卖关子,还不速速从实说来。”
第159章 蒸汽机车(二)
“若说有钱,明面上自然是国库,”秦放鹤不紧不慢说出扎心之语,“但国库终究有限,更为无限的,则是各地豪商巨贾。”
一个两个商人自然不如国库,可十个百个千个呢?
其实还有第三方:地方世家。
不过一来现在世家被天元帝打压得差不多了,二来剩下那几个么,也多在朝中担任要职,叫他们拿钱等同于割肉剜骨,纵然拿得出,为表示自家清正廉洁,也会“拿不出”。
一下子逼得太狠,容易激化矛盾,阻碍进程。历史上许多变革之所以中途夭折,多因操之过急,以致对方冒死反扑。
秦放鹤很擅长汲取教训,所以暂时不提。
眼下要做的,就是突出主要矛盾,集中一切可集中的力量,办大事。
说到商人,天元帝的神色就有些凝重。
朝廷为何重农抑商,皆因做买卖风险大,利润也高!一夜暴富者不在少数,引得无数人蠢蠢欲动。
若非朝廷抑制,倘或人人都去经商,谁人垦荒造田?谁人铸铁织布?
天下臣民吃什么,喝什么!
就要乱了套了。
“之前的云南林场奸商李仲,不过偏居一隅,身家何止百万!”秦放鹤嘻嘻一笑,“如今各国通商,别的不说,各处海商必然暴富。俗话说得好,人生在世,无非名利二字,缺什么就想什么。那些人有了银子,吃喝不愁,下一步谋求的自然就是名声……”
商人争强好胜,私下里各种斗富的手段只有外人想不到,没有他们玩不到。
商籍不得衣绫罗绸缎,处所也须得严格遵守各种限制,把他们憋得够呛,所以都才挖空了心思,削尖了脑袋,想混个皇商的名头,好歹也算半官之体。
可放眼天下,皇商的缺才几个?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
既然如此,何不将银子用在正道上?
众人都听明白秦放鹤的意思,“可他们也不是傻子,若没个正经由头,岂会痛快掏钱?”
若强迫……这么大个朝廷,跟与商贾乞讨何异!
颜面无存啊!
秦放鹤诧异道:“我泱泱大国,值此腾飞之际,万千黎民莫不澎湃,谁不想出一份力?就好比父母养育儿女,如今儿女成才,非要反哺,难不成朝廷还能如此残忍,拒绝这份孝心?”
我可是正经读书人,读书人的事,能叫强迫么?
天元帝:“……”
众阁老:“……”
秦放鹤继续道:“……如今朝廷需要银子,他们手里有银子,天下还有更巧的事么?不必加官进爵,也不用什么御赐匾额,只需在某段铁路之间竖个牌、刻个文,写明是某家某谁捐赠的,最多不过邸报上多一笔。如此一来,朝廷解了燃眉之急,又不必动国库,那些商人也得了名声,得了传扬,岂不是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