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明和云舒郡主都不动声色,静听他言语。
“不过朝野之间,向来不可攀扯亲缘,只看功绩一项。”唐匡民叹了一口气,“你们一文一武,堪称朕之左膀右臂。”
郡主:“……”
好一个左膀右臂。
她当年考上武状元之后,被丢进枢密院当兵房副承旨的事情,在他心里,敢情只是一场梦。
冷笑在心里漫开,面上却毫无变化。
在阿玉他们跟前冲动,也算是使性子的一种,朋友间总是像谢景明那样端正多无趣,不过,此等行径在唐匡民面前就没必要了。
两人再度行礼,行止间是挑不出一丝错处的恭谨:“陛下谬赞。”
“欸。”唐匡民伸出手来,阻拦他们的自谦,“先帝在位时,便常常夸赞二位,乃百年难遇的人才,倘若得之,便可安天下。”
谢景明和云舒眉头一跳。
先帝爱夸人,倒也没这般虚浮。
对方故意将他们夸到这等高高的境地,也不清楚内心里想要做什么。
他们心中揣测,脸上却也平淡,并无任何表现。
“此番,靺鞨来袭,定远将军殉国。”唐匡民终于讲到正事上来,“朕决定御驾亲征,你们二人随侍身侧如何?”
为人臣子,还能如何。
二人躬身行礼:“愿随御驾。”
得到令自己满意的回答,唐匡民脸色比方才又好了些,叮嘱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早些回去准备好随驾出征诸事。
他们谁也没有提谢景明与云舒郡主面上不和的事情,似乎这件事情微不足道,只需要心照不宣揭过去便是。
“一个爱面子的人愿意放下面子。”云舒不无讽刺,小声道,“果然需要另一件更丢面子的事情来撮合。”
谢景明容色不动:“宫闱之中,慎言。”
谁也不清楚暗色之中,有几个“无意路过”的忙人。
云舒嘴角抽抽:“你有没有思考过,或许我们面上不和能够瞒过这么多人,也有那么几分情真意切所在?”
谢四郎其人,真有几分讨嫌。
从小到大,要不是有阿玉在中间斡旋,他们两个不掐起来才奇怪。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政事堂和枢密院的分岔路。
她抬手拍了拍谢景明肩膀:“你去向阿玉报平安还是我去?”云舒眼神揶揄,“若是我去的话,她恐怕还会担心你,要不你去?”
青年“嗯”了一声,心跳骤然急跳起来,好似光听着这名字,周身就开始异常起来。
云舒盯着他淡定的面容,微红的耳根,“啧啧”两下,不想再看。
“滚吧,谢侍郎。”
她没好气说道。
不巧,说这话时,张枢密使和傅伯廉从里头冒出来。
他们神色露出些许担忧、紧张,似乎随时准备过来拉架。
郡主:“……”
她看这些年来,有关他们不和的传言会牢不可破,这群会挑功夫过来的人也功不可没。
谢景明并无任何表示,只揖礼:“多日在牢,身上着实不好闻,下官先回宅一趟,明日上值。”
傅伯廉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去就行。
青年颔首后退几步,才转身离开,将这里留给云舒郡主处理,自己快马回去洗漱过,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还挂在身上。
想了想,觉得不够保险:“长文,还是将你手上那件拿来。”
正准备将袍子挂回去的长文,小声道:“侍郎不是觉得熏过香,不太好?”
怎么这会儿又……
“咳——”谢景明轻咳一声,“才熏了一刻,去到应该散味儿了。”
从宅子到自由居,也有好长一段距离。
长文压住自己的嘴角,上前帮他换过衣裳,刚预备摘下松松绑着的发带,梳好已经干透的发丝,就听得窗上轻响。
一听便知,不会是他们院里任何人。
长文识趣后退两步:“我去看看谁人。”
他推开门,探出一颗脑袋,果不其然瞧见洛怀珠端着一张笑意盈盈的脸看他。
“你们侍郎在里头吗?”
长文点头如捣蒜:“在在在,刚穿好衣裳。”
“穿好了啊——”
洛怀珠有些怅然若失。
长文:“……”
他听不懂。
洛怀珠收拾好表情,重新端好温柔笑意:“那我可否进去?”她悠然补充了一句,“外面有些冷。”
此话一出,里面还在犹豫的青年,已经开口道:“进来罢。”
她笑着看向刚扭头的长文,脚步往旁边一挪,示意他可以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