盟约虽定,但眼下一切都才刚刚开始,赵瑾并不敢轻易放史智文离开,也不敢让他接触旁人,便扬声一喊:“卲广。”
门外守着的卲广推门进来,请示道:“侯爷有何吩咐?”
史智文从怀中拿出腰牌来,赵瑾瞥了一眼,对卲广道:“你拿着史运使的腰牌,安排察柯褚他们先走,然后再回茶楼来找我。”
卲广领命就走,赵瑾这才对史智文道:“对不住,不是我信不过运使,而是眼下的局势不利,我不得不小心为之。”
史智文倒是敦和,并不见恼,说道:“侯爷的担心,臣懂得。”
赵瑾提着笔,这才将契书写了,又打听道:“运使近来有北边的消息吗?诸如镇北王的。”
史智文收起契书,道:“侯爷这么一说,臣还真听说过一点。据悉,镇北王与燕王暗通款曲,意欲里应外合,围攻邑京。”
赵瑾短暂地愣住,旋即追问:“然后呢?”
史智文道:“宁远的钱帅发现的早,直接将镇北王扣住了,想来这个时候,朝廷应该也有处置了。”
赵瑾闭了闭眼,已经全然明白了宁党这一次的全部计划。
她脑中忽觉混沌,恍惚之际便想到了与程新禾在邑京茶楼会面那次,对方提出的婉约之请。不止于此,程新忌甚至不远万里前来相见,问的也是那同样一个请愿。
是她自己太过狂妄,幻象着一切都能尽握于手,更或说有楚帝这样一座靠山在,她可以没有任何忧虑。
赵瑾在桌下捏紧了拳,心中再起绞痛。
她一步之差,错失了整个时局,更连带两位疼她的人因此丧命,又与心爱天各一方。此刻逃如丧家之犬,是她活该。
史智文见她久不说话,喊道:“侯爷?”
“我没事。”赵瑾忍住这钻心的苦楚,强硬地露了个笑,“运使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踏错一步了。”
第149章 会军
剑西冬月,百草凋败,枯木横生着绵延在空寂萧索的官道两侧,一路上鲜闻人声。
一匹马在沉重的铁蹄声中吐露着阵阵白气,马上人不敢跑得太快,路面坑洼土漕里的水早已结成厚厚的冰,他时不时地拽紧缰绳,唯恐马蹄因打滑而摔跤。
剑西较之朔北已属南地,可霜寒露重的干冷寒意比之朔北丝毫不遑多让。
“小叔。”程攸从程新忌的氅衣里露出个头,仰起脑袋看他,“咱们还要走多久?我好饿啊。”
程新忌低头看他一下,抽出一只手摸摸他的头,继续用氅衣将他遮掩好,说道:“小攸乖,再忍耐一下,等咱们到了有人的地方,就能讨一顿饭吃了。”
“哦。”程攸只好将腰间的束带又扎紧一些,这一下之后,一阵饥饿的细微声音从他的腹中传来。
程新忌也听到了,心疼之余只能稍稍再加一点马速,道:“很快了,咱们很快就能到了。”
他仰起下颌,眯着眼远眺一番,好似看到了几缕炊烟,当下心中不免激动,又对程攸道:“小攸,我已经看到村户了。”
两人一马又行进了一刻多钟,才终于抵达了程新忌看到的炊烟之地,他缓下了马速一看,些微有些愣住。
这并非是什么村户,而是一群正在熄灭营火的军队。
程新忌看着他们,认出了那独属于梁州守备军的铠甲徽章,忙策着马过去。
“哎!”有个士卒注意到他,隔空喊道,“你什么人?”
程新忌抱着程攸下马,来不及过多地解释,只是央求道:“几位军爷,给口吃的吧,孩子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这士卒看着他怀中饿得脸色发白的程攸,心中不忍,转身去还未收拾完的篝火旁拿了张炊饼来。
程新忌说了声“多谢”,先将炊饼喂给程攸吃,自己则忍着咽了咽口水,没有开口再要一张。
“拿着吃吧。”士卒又给了他一张饼,程新忌接过,也狼吞虎咽地嚼了起来。
“慢点,慢点。”这士卒打量他半许,问道:“我看你这一身,也不像穷得叮当响,你是打哪儿来的?怎么饿成这副模样?”
程新忌吃完了炊饼,将手上残留的渣都舔干净了,才问道:“这里可是到了梁州境内?”
士卒道:“早着呢,骑马再走一日才能进梁州。”
程新忌又问:“你们可是梁州守备军?”
士卒点头,“是,怎么了?”
程新忌便如看到了曙光,急切道:“可否让我们叔侄俩同你们一道而行?我有要紧的事情见赵侯。”
士卒当即便对他起了警惕之心,脚下也往后退了数步,问道:“你是何人?”
程新忌赌上了全部的希望,颤抖着拿出自己的腰牌来,“我叫程新忌,是镇北王程新禾的亲弟弟。我大哥无故遭人陷害,如今生死未卜,我是特地来梁州求赵侯收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