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胥拾遗(260)

尽管早就猜到了,但看到这套装备时,赵樱泓的泪水还是倾泻而出。她抬手抚摸着燕六的面具,又笑又哭,难以自持。

在那套装备的旁边,还放置着一个精心装裱好的卷轴。赵樱泓解开卷绳,将其展开,便看到了自己亲手所书的四个字“银月翡龙”。

在这四个字的后方,还接了一幅字,一起装裱。是燕六那手端方漂亮的颜体楷书,所书为一首七绝,曰:我本浮游羁旅叶,愧连高阙月中仙。自藏自抑何时尽,苦盼明眸回首怜。

赵樱泓本已然失控的情绪顿时更加汹涌地爆发而出,她再不自矜,痛哭出声,将压抑许久的一腔心绪彻彻底底地宣泄而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赵樱泓红肿着双眼从独院之中出来时,面对忧心忡忡望着她的陈安、媛兮等一众仆从,她平静而坚定地道:

“去报宫中,我要尽快往嵩山出游。”

……

五月初五,端阳节。

南阳县城一片热闹的景象,人们白日赛龙舟、舞龙狮,夜里围着火堆起舞驱邪。到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花洲书院的学生们也放假了,彼此结伴从书院来到南阳县城之中过节。一整个书院都空了下来,就连韩嘉彦这个整日里烂醉如泥的家伙,也被浮云子强行带去了南阳县城,感受节日氛围。

“别喝了!说了对你的伤不好。”浮云子气呼呼地夺过韩嘉彦手里的酒壶,道。

彼时他们就坐在南阳县城最大的酒楼之上,身处一间相对隐蔽的閤子内。今次来县城之中,也未告知任何人,浮云子就是想让韩嘉彦相对安静地感受一下人气,将她拉回现实之中。

翟丹随范纯礼先返回汴京,散播《玉漏迟》去了。这些日子,他独自陪在韩嘉彦身边,已经快把自己三十年的养气功夫全给败光了。他每时每刻都在生气,气眼前这个家伙是个榆木疙瘩,气她天天买醉,颓废不堪。

他每天费尽心力地给她针灸疗伤,试图把她大战之后耽搁的疗愈措施补上。她却对自己的身体全然不顾惜,近乎往死里虐待自己。

混账一个!

“你说说看,你也不笨啊,多聪明一个人,文武双全,全大宋也没几个能超越你的人。你怎么在感情上就这么迂啊?”浮云子气得骂她。

韩嘉彦不答,一个劲儿地去要去抢浮云子手里的酒壶,被浮云子挡开,推回了座位上。

“叫你别喝了!”他怒道。他就点了一壶酒,本来是打算自己浅斟几杯,也算过节怡情了。结果刚上桌就被韩嘉彦夺过去,咕咚灌下大半壶。

“不要你管!”韩嘉彦脾气也上来了,“全搞砸了,都是因为你,她不要我了……”

“怎么还怪到我头上了?”浮云子瞪大了双眼。

“是你让我思退,我就想着,以退为进……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她……是对我有情的……”韩嘉彦说着说着,又彻底颓唐下来,怒气也泄了干净。

浮云子绷不住了,开始破口大骂:“以退为进,你不搞清楚她在想什么,你退个鸟啊!你长了一张嘴,是摆设吗?你就不能开口好好和她谈谈?你打什么哑谜,啊?我让你思退,是让你和她谈清楚,摸清楚她的态度后再做决定。你倒好,谈也不谈就直接以退为进,你以为你在干甚么?你这是在谈情,不是在打仗!感情是没有兵法可依的!”

韩嘉彦被骂哭了,捂着脸低声抽泣。

“唉!”浮云子将手中的酒罐子往桌面上重重一砸,道,“你眼下的当务之急,是不要再自苦自虐了,酒这玩意儿你接下来一滴也别想喝。先把伤病养好,我们再想后续的补救措施。”

“没用的……”

“你又来了!你不试试怎么知道没用?韩嘉彦,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甚么!你能不能睁开眼看看身边的人,试着体量一下别人的想法?你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你自己作的!你真以为自己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啊?再这么下去,就连我也救不了你。”浮云子气不打一处来。

“我错了……我错了……”韩嘉彦的泪水仿佛开了闸,止也止不住地往外流。自母亲和师尊去世以来,她就再未这般痛彻心扉地伤心流泪。

她真的知道自己错了,甚么叫做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忧怖而失智,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浮云子缓和了语气,安抚道:“别再怕了,都到这一步了,你还有甚么好失去的。莫再因忧惧而失理智,好好想清楚,是否还有补救的余地。”

韩嘉彦啜泣良久,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她用帕子拭干脸上的泪,脑海里却一时间一片空白。她只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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