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打仗之时,萧虎习惯一切从简。
整个屋子里,除了冰凉的披挂和一些简单的行礼之外,便再无其他。
忽的,他看到桌案上放着一封新拆的信。
萧瑞走过去,将信拿了起来。
果不其然,是萧珏寄来的。
“父亲大人敬启:家中一切安好。
儿近来得蒙圣恩,迁至翰林院侍讲,随侍圣上。
侯府得圣恩正隆,应当图报,儿知父亲此次出兵与兄长相战定然为难,但还请您以国家大事为重。
儿已向圣上请求宽赦兄长,圣上仁德,许诺平定内乱之后对兄长从轻发落,更不会牵连侯府。
战场之上刀剑无眼,父亲虽身经百战,但儿与母亲依旧每日忧心,难以安眠。
望您能够早日传回捷报,平安归来,一家团聚。
儿:蕴礼。”
信笺寥寥,但每一句话都让萧瑞觉得无比刺眼。
他直接将这封信扔到了一旁的火盆里,刹那间,便化为了灰烬。
*
兰州府平定,永安大军集合了虎威军的力量,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一往无前,冲向上京。
陆言得到消息,一连下了好几道命令,要求各地守军前来上京护驾,但命令发下去,皆是杳无音信。
地方守军不是傻子,他们不会飞蛾扑火,来救一个血统存疑的皇帝,更何况,如今永安如此势大,就算他们出兵,也只能损兵折将,短暂地绊住永安的脚步而已,对大局无法造成任何的影响。
一切,已成定局了。
“皇上……”元福端着一碗薏仁粥来到陆言面前,“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还是吃点儿吧。”
上京城中,甚至皇宫里,都已是流言纷纷。
甚至有许多人,已经准备好了逃命时的包袱。
陆言抬眸看向元福,温柔一笑,一如往常,“元福,只有你还愿意在我身边。”
他不再自称为朕,如朋友一般与元福说话。
元福眼眶一酸,几乎落泪,“皇上,奴才知道您是什么样的人,就算是死,奴才也会陪着您的。”
“不,你不要死,你要好好的活着。”陆言从元福的手里接过那一碗薏仁粥,放到了一旁,转而握住了元福的手,“元福,趁现在我还在这个位置上,我给你自由,私库的东西都是你的。”
元福“噗通”在陆言面前跪下,哽咽道:“主子……”
“元福,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他们说的对,我是一个卑鄙无耻贪婪无度权欲熏心的人,我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就连我自己都没办法原谅自己……”
“你走吧,如果以后有机会,帮帮兰娘,每年去沈霖书的坟上祭奠一回,就算对得起我了。”
元福终是忍不住哭了出来,“主子,您跟奴才一起走吧!我们跑得远远的,跑到他们抓不到我们的地方。”
陆言垂眸,微微握着拳头,良久,他低沉着道:“我要留下来,给他们一个交代。”
*
五月初五,端阳。
从青夏城出发时的二十万大军,如今已经达到了三十多万,浩浩荡荡,势不可当,驻扎在上京城外白云山下。
但永安等人并没有在城外等候,他们还未到上京时,五部兵马司便已经将城门大开,迎永安公主回京。
陆言,早已是只占着一座皇宫的空头皇帝,手下的人除了死忠的龙卫之外,再没有任何朝臣敢明里暗里的支持他。
但仅仅是龙卫,便足以守住皇宫,保护他的安全。
永安等人从东城门进入上京之时,一个龙卫奉陆言之命赶来。
“皇上有令,宣衡州书院前院判沈立山之女沈兰入宫觐见。”他骑在马上宣读口谕的神色,仿佛陆言还是手握皇权、执掌天下的皇帝一般。
永安蹙眉冷笑,“他以为他是谁?竟然还派人来召见兰娘?”
在她进入上京的这一刻,燕国的皇帝就不再是陆言这个冒牌货了!
沈兰却纵马到前面,道:“公主,让我去吧。”
“不行!你根本没有必要这么做,只要我一句话,就可以把他从皇宫里揪出来,向你磕头认罪!你要是现在入宫,就中他的计了,万一他狗急跳墙,你会有危险的!”永安劝阻道。
沈兰沉吟少顷,道:“我和他之间的事,不是仅仅磕头认罪就能够解决的。”
永安知道沈兰的性子,她决定的事,旁人是劝不住的。
“让阿瑾陪你一起去!”永安对一旁的荀瑾使了个眼色。
沈兰摇头,“不,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好。”
永安叹了口气,她终究是劝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