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吟了下,娜莎道:“陛下,沈兰临走之前让我给您传句话。”
“她说什么?”
“沈兰说,那场打赌是她赢了,她带走她赢得的赌注,也希望陛下您能够选择和平。”
伊捷芙琳纤长漂亮的手指轻扣在王座上,良久,她无奈地轻笑了声。
“她真是个,让人难忘的燕国女子。”
*
马车在辽阔的草原上持续行进了整整一天,直到月上高空,已是到深夜子时的时刻,才停了下来。
沈兰等人在野外搭了帐篷,升起了篝火。
简单的吃过东西之后,便各自入帐休息。
伽什来到沈兰面前,道:“沈施主,贫僧来向您告辞。”
沈兰惊讶,“伽什师父,您要去哪儿?这里还是渊毒。”
“贫僧是修行之人,四海为家。在青夏城之时,贫僧是因沈施主善心相救,为了还因果,故而为您到西羌做个向导。如今,因果已结,贫僧也该告辞了。”伽什行礼说道。
“您不回燕国了吗?”
“也许将来有缘,还会到燕国去的。”伽什道。
沈兰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挽留,她到马车里的行李里,取出一包金叶子,递给伽什,“此行若非师父,沈兰必不能平安,请您把这些收下,这是沈兰的一些心意。”
“出家人,一箪食,一瓢饮,便已足够,无须这些黄白之物。沈施主,告辞了。”
他终究是没有收下沈兰的谢礼,手持锡杖,翻身上了马,往西北的方向而去。
轻薄稀落的月光下,一人一骑,渐渐再见不到踪影。
沈兰将金叶子重新放回行李之中,从马车上下来时,忽然被腰间的金虹剑梗了一下。
她拿起这把短剑,想到了离开上京前的那一天晚上,夜公子将这把剑借给了她。
她当时承诺,回到燕国之后,会亲自把这把剑还给他。
但现在,她已经见到他了。
沈兰从马车上下来,下意识地去寻找荀瑾的身影,在不远处的一个高坡处看到了他。
他坐在草地上,背对着所有人,身影显得很是寂寥。
之前在上京,每一次见到他,沈兰都觉得他是那么的贵气、从容,仿佛所有的事情都难不倒他。
可现在,他变了,他比以前更加沉默,仿佛一种言说的孤独吞噬了他。
沈兰握紧手中的剑,深吸了口气,走到了他的身旁。
“夜公子,你好像很不开心。”
她在他的身旁坐下,轻声问道。
荀瑾看了她一眼,薄唇动了动但又抿起,转眸又看向了远处,“没什么。”
“夜公子曾经说,我们是朋友。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朋友说的呢?”
沈兰眉眼温柔,声音恍如天上的云朵,又轻又软,仿佛能够抚平他心里的创伤。
荀瑾再一次看向她,这个让他心动的女子,有着比他更加坚韧勇敢的力量。
柔和的月光下,沈兰的眸子仿佛温柔的春水,他被沉溺了进去。
“我父亲,过世了。”
荀瑾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脆弱。
两个多月前,在皇家春季围猎上出现了刺客,东澜王当时为了“保护”太子,死在了刺客的暗箭之下。
荀瑾没有参加那场围猎,当时,他正被东澜王关在王府的书房里,悠哉悠哉地学那些经史子集。
消息传回王府的时候,他的父王已经不治身亡。
皇帝送来了滔天的赏赐,感念东澜王保护他那唯一的血脉。
可荀瑾,却从东澜王手下的王府密探那里,得到了一切的真相,亦知道了皇帝决定在北羌战争平定之后,结束永安的生命。
他办理好父亲的丧事,以沉湎悲痛为由,把王府交给亲信打理,暗暗带着手下的人赶到了北关,亦知道了沈兰受公主之命出使西羌之事。
父亲已经过世,他不希望沈兰再出意外,便留了一部分人保护永安,亲自到西羌来接应沈兰。
此刻,他忍着自己内心的悲痛,目光忧伤又悲悯地看向沈兰。
一切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
真正的皇子,是已死的沈章,陆言正是害死沈章的凶手。
可是,在沈兰眼里,陆言已经是这世上她仅存的唯一的亲人……
她怎么能受得了?
沈兰对上荀瑾的眸子,她感受到他的痛苦与悲伤,可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看着自己露出悲悯的神色?
恍惚间,沈兰好像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荀瑾的时候。
那时候,她艰难地从萧瑞的房间里逃出来,倒在雪地里。
他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