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大夫。”沈兰说着,又让锦书给了大夫二钱银子的诊金。
大夫离开后,杜允又到沈兰床前坐下,一脸愧意地道:“兰娘,都怪我没有看路,把你给摔了。”
“这怎么能是表哥的错?只是个意外罢了。”沈兰将自己的腿缩回了绒毯里,垂眸小声地道:“表哥,你不该进我的闺房,你我还未成婚。”
“兰娘,对不起,是我太担心你了,一时着急就跟了进来,你别怪我。”杜允一副真诚的模样道。
沈兰抿唇,虽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却也没有说出口。
毕竟,她早就料到,杜允是个有瑕疵的男子。
杜允察觉到她的心思,沉默了一会儿,犹疑地问道:“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我?”
沈兰骤然抬眸,看向杜允,“表哥这是什么话?”
杜允一副受伤的模样,“你在定远侯府呆了那么久,定远侯府的大公子年纪轻轻就做了上京北部都尉,二公子才十四岁,就中了探花。可我如今二十多了,连个进士也没能考中,兰娘,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跟定远侯府的两位公子相比,他们是天上的凤凰,而我只是水沟里的鱼虾。”
“表哥为什么要这么说自己?”沈兰蹙眉,“只是一次落榜而已,表哥怎能自怨自艾?每个人的道路都不一样,有的人年少成名,二三十岁中了状元,有的人大器晚成,六七十岁亦能成为宰辅,表哥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怎能这样给自己下定论呢?沈兰不愿听到这样的话。”
看沈兰生气,杜允连忙道:“兰娘莫气,我只是一时胡言,我是怕你见了上京繁华,便再看不上我……”
这话让沈兰更气了,她眼尾泛红,不敢置信的看向杜允,“难道在表哥心里,沈兰便是这样的女子吗?”
“不,当然不是。”杜允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他慌张无措,又神情无辜,“是我这段时间情绪低落胡思乱想,刚才的话,你莫要放在心上。”
莫要放在心上?
他的话宛如一把刀在沈兰的心里翻绞,他却让她莫要放在心上。
沈兰强忍着不让自己落下泪来,“表哥,我累了,想休息一会儿,你出去吧。”
“兰娘,我是真的喜欢你,我从小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你为妻,喜欢一个人总是会这么患得患失,可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在意你。也许,我们之间太陌生了,还需要日后慢慢相处,反正……来日方长,你休息吧,我也先回去了,改日我再来看你。”
杜允的这些话并没能让沈兰宽怀,她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看向身边的男人。
沉默了一会儿,杜允叹了口气,离开了沈兰的闺房。
直到此刻,沈兰才忍不住将自己埋在绒毯里无声地落下眼泪。
第一次见面时的夺情书,让她知道杜允不是一个君子。
今日相见,更是让杜允在她心里氤氲了十数年的形象轰然崩塌,那玉骨风华的少年郎君,已化成了一片飞灰。
沈兰曾经以为,他知她、懂她、敬她、爱她。
可现在才明白,他既不知她懂她,也不敬她。
若是敬她,就不会尚未成婚,便闯到她的闺房里了。
至于是否爱她……
沈兰看不懂。
可就算杜允真心爱她,若是对她毫无尊重,这份爱意又能持续多久呢?
难道明明知道眼前是泥沼,她还要眼睁睁地跳下去吗?
若是如此,她和梅绫又有什么区别?
沈兰想到梅绫的死,想到萧贞喉口汩汩而出的鲜血,她对自己那早已既定好的未来,第一次生出了动摇。
但在那个苗头出来的那一瞬间,她又惊慌地把它压了下去。
不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杜允纵有缺点,可也没有犯什么大错,更何况,因为她三年又三年的孝期,一直耽误着杜允的婚事。
是她有愧于杜允,若是退婚,岂非不义?
沈兰绝不愿做一个不义之人。
兄长曾说,君子坚持自己的品行,虽九死其犹未悔。
佛祖亦以身饲鹰,无悲无喜,不执着不陷入不悔恨不痛苦。
是她求太多,是她太执着?
沈兰看不明白,心里一团乱麻。
次日,杜允搬到了燕子巷,赁下了巷内一户人家的西厢两宅。
一连数日,对沈兰嘘寒问暖,十分殷切。
沈兰也将那日的不愉快埋藏起来,一心投在读书之中。
锦书的厨艺不好,家里又请了一位厨娘,牙楼里说,这厨娘是从衡州府来,最会做衡州菜,沈兰便选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