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所有的事情都是手底下的人,包括沈仃和绿萝,直接汇报给陆酩。
就连谢治作为御林军统领,陆酩的心腹之一,也尚不知道牧野的存在,以为这次任务只是抓刺客。
他从沈凌那里拿到的嫌犯画像,同样的一张脸,竟然画了两份肖像,一份是做男子打扮,一份是做女子的打扮。
还没等谢治发问,沈凌又从肖像底下翻出另一张牧野的画像。
看到画像上的人,谢治一愣。
沈凌道:“如果查到牧野将军,也把她带回来。”
谢治对上沈凌的眸子,他的眼底讳莫如深。
影卫的嘴比什么都要严,他自然是不指望能从沈凌嘴里撬出什么来。
皇宫里在他的管辖范围内,出了十六皇子的事,还连累太子殿下受圣上责备,谢治惭愧,拿起那三张画像,当即去办,希望将功补过。
谢治离开后,沈凌向殿外看了看天色,犹豫片刻,走到陆酩身边,低声提醒:“殿下,替身已经随北巡的队伍出发,殿下要何时启程……”
陆酩攥紧了手里的宫裙,攥出层层叠叠的褶皱。
半晌,他垂下眼,将宫裙缓缓松开,站起身,望着殿外,淡声道:“即刻出发,北巡途中一路搜捕牧野。”
陆酩紧紧地蜷起手,冷白手背上的青色经脉凸起。
鸟雀若总是想飞,不如便折了羽翼,让她再也飞不起来。
第42章
牧野按照裴辞给她的路线图, 没有直接回燕北,而是先朝东走。
她身上穿的宫装太过惹眼,途中穿越树林时, 经过一处废弃无人的猎屋,换上了裴辞为她准备的衣裳。
裴辞知道她只穿玄衣, 除了里衣, 准备的都是玄色的。
绿萝为她盘的发髻繁琐,牧野扯了半天的钗环,最后把头发绞断了一截, 才解开头发。
她长长呼出一口气, 看着被扔在破旧木床上的宫裙,如释重负。
在远离了皇宫和奉镛城的地方,仿佛陆酩也随之远去了,那一股令她难受的压抑感也渐渐消失。
奉镛之外, 天宽地大, 牧野有把握让陆酩再也找不到她, 就像他找不到牧乔那样。
牧野唯一牵挂的,就只有先生, 但既先生说了他无事, 牧野便相信先生能做到全身而退。
傍晚时分, 牧野在东南方的一座城池歇脚。
客栈的小二帮忙把马牵进马厩, 牧野步行在城中闲逛, 她这段时间被拘束够了, 好不容易自由, 觉得外头的空气都比宫里的要舒畅。
牧野在市集里走着, 感受人来人往的行人,耳畔是商贩叫卖的声音, 那人间的烟火气,真实得让她觉得之前在宫里的日子不过是一场寂灭的幻觉。
走着走着,牧野忽然被人从后面撞了一下。
她侧头去看,只见一个瘦小的影子蹿了过去。
牧野觉出不对劲,摸了摸腰间,果然挂着的银袋子不见了。
她踩着路过的一辆平板车,轻轻一踮脚,跃到了屋顶上,左右扫视一番,很快找到了将银袋子牢牢捧在怀里,跌跌撞撞在跑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
在大冬天里,他的衣着单薄,只有一件破旧脏污的单衣,没有鞋穿,脸上还戴着一个青铜面具,样式和牧野常年戴着的面具一模一样。
民间一直就有小贩仿制牧野的面具贩卖,家家户户都买来挂在家门前,当作震慑鬼怪的辟邪物。
少年像是泥鳅一样,钻进了小巷子里。
牧野没有急着去抓他,而是慢悠悠地轻功跟在他后面,想看看他偷了钱,要去做些什么。
买吃的买穿的就算了,当她是积德了,要是不学好进什么赌场,就把银袋子拿回来,顺便把这小毛贼揍一顿。
瘦弱少年喘着粗气,跑过一条条巷子,不断频繁地回头,确认有没有人跟上他,直到绕着巷子转了好几圈,才放慢步子,最后又重新回到刚才的市集。
牧野看见他握着银袋子,站在一家包子铺面前,咽了咽口水,转身又离开,走进了一家棺材铺。
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没了银袋子,身后跟着棺材铺的伙计,抬着两具棺木。
少年带着伙计走了很远,走到城郊的一座破庙。
牧野沉默地一路跟着,蹲在破庙的屋顶上,透过天井,看见干草堆里,躺着一个中年女人,还有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女人拉着小女孩的手,闭着眼睛,表情祥和,小女孩也睡得安静。
棺材铺的伙计把她们放进棺材,少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们,下巴绷得静静,直到棺材板合上,才抬手抹了抹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