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走后第二个雪祈日,她孤身在墓地待了三天,说是听知更鸟唱歌。”
“她以前爱写日记,自那回来后却是再没动过笔,日记末页被撕掉半截,裹着花种埋在墓穴附近。”
“那上面写着——”
喻沛以喀颂当地语念过一句话。
阮筝汀听不懂,轻声问:“什么?”
喻沛垂下眼来,以通用语缓慢复述道:“如若死亡能将我们分开,那一定是因为,我不够爱你。”
那段褪色于年岁的字句早已挣扎着蕴出花枝,经年枯荣,寂于茫茫星海。
而今被人平静念出来,剖去丰满血肉,摒绝长短誓词,尾音轻低,落在阮筝汀耳朵里,平白无故,像是闷出了一场潮湿的雨季。
每一枚雨丝浸润脉搏的声音,都藏着院方客观敲下病程记录时的键盘音,那是借由旁人之手写予伴侣的遗书。
他心情复杂地皱皱眉,转身之际被人一把捉住手腕。
喻沛使过巧劲拿回菜刀,懒声道:“这个不准放回去。”
阮筝汀甩开他的手,忍无可忍:“你买这么多刀具干什么?”
喻沛笑容无辜:“我现在连配枪都没有,弱小又无害,还不准我备点防身的东西?”
然后他俩就因为这点防身的东西,大半夜进了警署谈心。
第32章 岁尾狂欢
当地时间21:24,平崎分警署。
“姓名?”
1014质询室内,审讯灯被警员哐嚓一掰,直直打在嫌犯脸上。
哨兵被白光晃花视野,眯眼不耐烦道:“喻沛。”
隔壁质询室内,向导正襟危坐,老实道:“阮筝汀。”
他身前,女警面无表情:“先生,别害怕,我星对非自愿犯罪者适用从轻发落。”
阮筝汀以及听力过好的喻沛:“……”
有截络丝攀上灯架,企图调整方向,警员见状敲敲桌子:“端正态度。年龄?”
喻沛啧声道:“27。”
“29周岁。”阮筝汀抬手做了个下扣的姿势,“劳驾,有些晃眼,请问可以……”
女警调过灯光走势。
“谢谢。”
两边警员同时问道:“说说吧,怎么加入‘茧术’的?这次行动里有什么任务,炸楼还是拐人?”
“只是路过。”两人异口同声。
警员把证物袋扔上桌,金属碰撞的声响格外刺耳:“哪个路过的身上带这么多刀具,逛着逛着,宰个人助兴是吧?”
喻沛靠回椅背,很认真地问:“临近岁末,诸位警官业绩未达标吗?”
阮筝汀看着鼓鼓囊囊的袋子,不解道:“贵方的信息库独立于总网之外吗?”
两人再次异口同声:“ID卡资料不能用作自证吗?”
岂料两边警员比他们更加莫名其妙:“ID卡上只显示有祖籍星,现居地、常住地及房产信息一片空白,还说不是星际流浪汉?”
“外加隐瞒哨兵身份,”警员把ID卡界面“是否为特殊人类-否”那项甩到喻沛面前,厉声道,“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后者掐着鼻根想过一阵,作恍然状:“现役人员有时会被封锁个人资料。”
的确是有这项规定,警员对此身份半信半疑:“如何证明?”
阮筝汀不确定道:“军防证可以吗?”
女警微笑:“军防证在非在籍人员眼里是空白的。”
喻沛半抬眼皮:“星港警卫科,昨天刚一起喝完茶。”
单面玻璃那头,同步监听的高层们集体陷入沉默。
时间倒回两小时前。
喻阮二人从商贸大厦逛到地下城,从杂货逛到花市,顺道解决完晚饭,拎着几只小手提袋回旅店。
夜幕低垂,街区升起各色霓虹灯牌,摩天大楼外墙翻折出巨大的投影屏,兔女郎倾倒酒杯,剔透钻石撒落,那是五光十色的射灯,光影暧昧了来往行人脸上的油彩,连地上堆积的酒液都是斑驳陆离的。
沿街鼓点劲爆,摩托车在空中飞驰,车手皮夹克外套挂着的金属叮铛作响,后座电子传单飘飞,在触地的瞬间炸成虚拟烟花。
空气里都是麦芽的香气,阮筝汀左一脚绕过头顶甜品的机械宠,右一脚避开拥吻的情侣,嘀咕道:“人怎么比白天还多……”
音乐喷泉旁,有女人画着夸张的眼影和唇彩,身段丰腴,音色粘腻,指甲丹红利长,直往他胸口戳:“这位小哥——”
喻沛伸手把人往身后排。
有男人笑嘻嘻凑上来,胸襟半敞,耳钉炫酷,反戴贝雷帽,咬着雪茄往阮筝汀怀里怼啤酒。
泡沫洒出来,后者按耐住踹去一脚的冲动,又躲去喻沛另一边,抓过他外套后摆咕囔:“你是不是带错路了?”
“我明明走的原路。”喻沛伸手把人半护着,隔开不依不饶的递酒男人,眼睑半垂,警告性地睨去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