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围捕了。
猎物仓皇又疲累,而猎手在兴奋靠近。
*
阮筝汀拐进林子里。
身后声音愈来愈近,他又闻到了那股腐朽的腥气,衰败苍凉,令人神魂颤栗,又莫名生出股悲怆感。
心率过快,镜面屏弹出体征警告,向导在愈发闹耳的脉搏声里,逐渐慌不择路。
云层散开,月辉倾泻而下,这个荒诞的夜晚居然是修黎几个月来罕有的清朗模样。
败叶枯藤,残木乱石。
阮筝汀偏头避开横斜的枝桠,再次脱口而出:“喻沛——”
无人应答,只有异种泣声遥遥相和,犹如鸮啼。
下一秒,腥风突如而至,直直破开这道苍白无助的呼唤。
阮筝汀仓促间落下的精神海不堪一击,蝉翼般碎散进风里。
他太阳穴随之剧疼,如同受钢针捣搅似的。
眩晕感乍起,向导脚下发软,闷哼着向前扑跪时,受本能驱使,堪堪往右前方一滚。
那东西来势未减,擦着他左肩头——那处骨骼甲瞬间裂开又自行修复——狠狠切进侧方树干里。
合抱粗的树木脆声而折,断裂音令人胆颤,森然回荡在林间。
阮筝汀咬牙咽下痛喘与血气,撑地旋身的同时,再次催动精神力。
络丝在周身严密落下,数秒间将他的气息完全封锁。
那头异种像是无法确定目标般,行进的动作生生顿住了。
那根巨大的螯足正缓缓收回去,胫节生有利刃,首端犹在细细震颤,刃体冰冷雪亮,甚至能照出向导那双强自镇定的眼睛,以及额间滑落的密汗。
阮筝汀不敢妄动。
他的内衫湿透了,右脚隐隐作痛,残损的精神力无法维持外骨骼的完整形态,已然自动卸去了大半。
可惜异种没有遂他的愿,就此离开。
这东西兀自急躁过一阵,而后开始吟啸,声音尖锐刺耳,让人头皮发麻。
阮筝汀的藏匿巢太薄了,他的耳鸣在加重,数秒后,有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道流出来。
他心头狠狠一跳,暗道糟糕。
果不其然,那头异种捕捉到空气中新鲜的血味,嘴里调子蓦地转快。
当中潜藏着兴奋与愉悦感,令向导寒毛直竖,脊骨生冷。
下一秒,四根螯足方向性极强地朝他依次袭来。
第一根,刃尖直取左眼。
络丝被切断的刹那,阮筝汀心脏猛然一缩。
他矮身偏头狼狈躲开,强忍剧痛,扒着树墩爬起来,踉跄着往后方跑。
掌心被断面处划伤了,血液跟着足迹淌落在地,转瞬洇进土壤。
第二根紧追后心而来,向导挥臂旋身,五指间残存的外骨骼晶体洒于半空中,眨眼凝成破烂不堪的盾状物。
勉强一挡,又骤然散去。
“喻沛!”他拔足狂奔,不抱希望地颤声唤道,寒风夹着碎叶从后方吹来,刀似的,刮得他侧脸生疼。
向导心下悚然,余光中有寒芒一闪——第三根螯足自他侧后方掀土而出,斜斜刺向前路。
他不得不偏转方向避开,岂料最后一根已悍然逼至近前。
没有片刻喘息余地,根本不及再躲,他只能转身叠架双臂硬生生接下,骨骼甲登时一裂。
巨力冲击下,向导不受控地向后滑退。
下一秒,有络丝铺天盖地显化而出,状如蛛网般,将那根螯足粗暴一缚。
异种不悦嘶鸣,挥舞着余下三根愤然袭来,却一一被络丝轻巧挡下。
有人自阮筝汀身后欺近,展臂相拦,继而抓住他侧腰将人往后方一带。
向导顺势拧身后退,与哨兵擦肩而过。
那人眉眼冷峻,语气却是温和的。
“站远点。”?他说。
第13章 阿诺加尔
一点二十四分,喻沛轻松斩杀了那只异种,用时不到一分钟。
结束得太快,快到阮筝汀还没有从巨大的不真实感中解离出来。
他甚至前一秒还在用手比划着,低头问身边的雪豹:“你不去帮忙吗?”
而后哨兵走过来,捂住他左耳,俯身在右耳旁轻声问:“能听见我说话吗?”
阮筝汀顿过片刻,才小幅度地点头。
喻沛看着对方耳道里流出来的血,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那我说什么了?”
阮筝汀眼神空茫过一瞬,哑声回道:“在叫我的名字。”
喻沛皱眉:“……什么?”
阮筝汀茫然看向他,神色中有种令人费解的失落,他顿了几秒,迟疑道:“没有吗?”
“算了。”喻沛浅叹过一口气,随执起对方手掌查看伤口。
向导应该吓坏了,现下看上去木愣愣的,反应异常迟钝。
喻沛捏着他后颈打防护剂,剂量都推进去三分之二了,这人才慢吞吞地问:“……这是什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