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你亲哥订婚,怎么不见你高兴呢!从前就看你喜欢跟在小愿屁股后面跑,比我和你爸的关系还亲,现在反而生分了?”
“你这老头子不讲道理,”池春霖拍他:“人家孩子性格内向,心里偷着高兴不行?你偏要逼他说出来。”
莫念咽了口唾沫,没立刻回答,弯腰把大米舀进筛篓,端去水池旁边。三个人一同进,立刻就把狭窄的厨房填满了,转身都难。
“我......挺高兴的。”
他笑道:“但总觉得我给哥准备的订婚礼物他不一定喜欢。”
“傻孩子,”莫沉被妻子瞪了一眼,终于从厨房里撤出一点距离:“你哥最疼你了,他肯定最喜欢你送的东西。”
莫念拧开水龙头,浑水就从筛篓的底部漏进池子里。他反复淘了几次。
“那可不是。”
到目前为止,世界上还没什么是他莫念能占头一份的。父母把心掰出两半来给孩子,尽量一碗水端平,他不胜感激;莫愿的确宠着他,但绝大部分精力都用来捂热理想,现在又分出一大块递给嫂子,剩给他的大概也就是些边角。
至于沈执......恐怕更情愿拿连边角料去喂狗。
“哎,”
莫沉就怕看见侄子露出这种不咸不淡的表情,多半心情已经坏透了。他赶紧拿过对方手里的筛篓,递到一边:“别瞎想!一会儿我给你哥打个电话,他刚从国外回来,正想找你呢。”
莫念乖乖答应一声,又打算去摸砧板。
莫沉站在一旁总觉得别扭,想想还是要归到姓沈的头上去。派出所那件事之后两个人一直没再提,到今天总该问出个结果。他干脆伸手把莫念拉到一边。
“怎么了二叔?”莫念问。
“咳,那个,”
莫沉也承认自己年纪大了,一想到两个男人实在是编不出什么好词来,又怕说错话,两只手在空中比划了半天才憋出一句:
“小念啊,你实话告诉叔。你和那个沈执,你们俩......哎,他、他到底是不是强迫你了?”
上回在派出所听个一清二楚,莫念到现在想瞒也瞒不住。莫沉这话也就当他默认两个人存在实质关系了。
“......没有。”
“实话?”
“嗯。”
高压锅盖上的哨子在门里“呜呜”地响,爷俩相顾无言。
莫沉来回使劲挠着头发:“你、你喜欢他?”
“不喜欢。我们现在也没有半分钱关系,叔。”莫念别过脸。
“那他喜欢你么?”
莫念摇头。
莫沉半天说不上话来。他只觉得自己活到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么糊涂的关系——先不谈两个男人能否喜欢上彼此,如果按小念说的,双方都没什么感觉的话,当初又为什么凑在一起,到现在又为什么纠缠不清?
这话里肯定有假,但他根本辨不出来。唯一能确定的是,莫念的确已经不想再和对方有任何瓜葛了。
这件事回H市之后迟早要告诉孩子他爹,得好好考虑一下措辞。
“那......小念,叔再问最后一个问题啊:你对男人感兴趣么?”莫沉觉得自己能撑着这张老脸问出这些问题,算是把命都豁出去了。
莫念仍摇头。莫沉当他否认,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代表着“不确定”。
他长到现在的岁数,让他产生过强烈生理、心理冲动的貌似只有一个,而那个人恰好是个男人。喜欢上之后,他才发现两个人由于性别产生的重重阻碍——
或许男女对他并不重要。
但现在考虑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沈执未来会停止寻找,自己也正在物色合适的合租屋,开春就要去美国住下。迟早相忘于江湖。
他又想起回家路上的那通电话,用力摇了摇头。
“小念。”
“二叔,我真的没事,”莫念抬眼道:“以前的事都过去了。相信我。”
莫沉看着那双干净的眼睛,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又开始心疼这孩子的可靠。他索性抚了抚莫念的脑袋,走进厨房里给妻子打下手。
“过去了好,过去了好。”他念着。
这大半个月把莫念熬瘦了一圈,看着形销骨立、风一吹就要倒,过年一定得补回来。
沈执刚下车就觉得气氛不对。
半小时前接了父亲的电话,催他快点回家。他心想平时自己很少回去,也从来不在意什么准点,今天这么计较肯定有蹊跷。这会儿看见父母一左一右像门神似地站着,沈执才确认发生了大事。
还没等开口,旁边忽然有只手搭在他肩上。
“小执。”
“爷爷?!您怎么......”沈执着实吓一跳,随即转头看着笑容可掬的夫妇二人,心想他们难不成为了修理自己,专程去R市把老爷子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