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是我让宁送来的。”嬴政从屋里走了出来,平静道,“昨日未用哺食有些饿了,便让宁提前送来朝食。”
赵姬细眉微蹙,想要呵斥儿子不守规矩,但又知儿子心情不好。最后只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我儿你要知道有许多双眼睛在盯着我们母子,莫要被他们寻到错处。”
嬴政行礼:“孩儿知道了。”
看着赵姬渐渐远去的背影,江宁松了口气,好险差点挨训了。
“进来吧。”嬴政侧身让江宁进屋,又嘱咐道,“以后不要再做这些事情了,被人寻到错处,阿母又要罚你。”
江宁一边摆放餐食一边回答:“饿着公子才是罪过。小人,额,仆只是挨一顿训斥,没事的。”
嬴政被江宁一时之间没转变过来的称呼逗笑了,这是唐平去世后嬴政第一次眉眼舒展。
“你总是有一肚子的歪理邪说。”
江宁眉眼弯弯却没接言。
归秦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出使队伍虽不庞大,但也令人惊叹。平原君和赵姬的车架居于中央,前有骑步混编开路,后有车步混编断后。再加上随行奴仆,大抵有二百余人出使秦国。
真是大手笔啊,江宁一边打量着车驾一边感叹。不同于她的好奇,嬴政则是捧着竹简看书,神情沉静稳重,丝毫看不到在里中撒欢的皮猴样。江宁在心里叹了口气,又撩开车帘瞧着风景。
从赵为抵御外地的城墙出来后,越走便越鲜有人烟了。平原君看了看时间,叫停了车队起火用饭。
而江宁也趁着机会下车活动活动筋骨。这马车刚开始坐的时候还觉得新奇,但时间一长一些缺点也随之暴露。首先就是颠簸,无论垫了多厚的垫子,只要马车一压到石子,她就要跟着车子一起摇晃;再者就是每时每刻的端坐,不能失礼,天知道她的后背有多疼。
她看向正襟危坐的嬴政和面色从容的赵姬不禁感叹,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秋日气温炎热,黄绿色的叶子仿佛打了蜡,油亮油亮的。蝉鸣长久不绝,吵得人心烦,江宁一边揉着耳朵一边随便走走远离吵闹声。
很快一点光亮引起了她的注意,秋分剥开了齐腰高的野草,露出了波光粼粼的水面。金色的光斑跃动在波澜中,潺潺水声洗涤躁动的心。
“原来你在这里。”赵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江宁连忙转身行礼问安。
赵姬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寻着江宁的目光看去,询问:“你在看什么?叫你你都不回答。”
“回夫人的话,仆在看流动的河水。”。
“河水?河水有什么好看的。”赵姬又看了一眼,不解,“不过是随处可见之物。真是不懂你们这些小孩子。”
江宁自知没法跟赵姬解释,打算装傻充愣将此事翻篇。霎时间江宁感到汗毛倒竖,她下意识用力地将赵姬拉向自己,与此同时嬴政的喊声在耳边响起。
等到江宁回过神后,便看到一直服侍赵姬的侍女手里正握着一只玉笄,若不是自己拉得及时,这东西就要扎在赵姬的脖子上了。
幸亏嬴政丢竹简丢的及时,给了她带着赵姬逃跑的时间。
“有刺客!”她一边喊着一边拉着赵姬向嬴政的方向跑去。
刺客见一击不成,立刻呼朋引伴。尖锐的竹哨声划破平静,一群蒙面大汉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打得护卫猝不及防,双方人马顿时混战起来。
因为仆从们惊慌失措的冲撞,江宁跟赵姬失散了。不仅如此,她还连嬴政都找不到了。如果不是场合不允许,她都想崩溃大叫了。
倏然一个刺客提剑而来。江宁见状拔腿就跑。奈何对方腿长胳膊长,她没跑几步就被人踹到在地。她趴在地上两眼发黑,甚至疼出了耳鸣。但她顾不了身体不适,为了活命,她手脚并用地向前爬。
然而对方追得太快,只见白光在她的眼前一晃,江宁心里一凉。该死,我不会就这么交代了吧!
就在她闭眼认命时,痛苦的嚎叫声在耳边响起。江宁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刺客丢下长剑正捂着眼睛痛苦嚎叫。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就将她从地上硬生生地拖了起来。还没等她回过神,手的主人又拉着她飞奔逃命。
嬴政带着她钻入了林子里,高大的树木隐天蔽日,阳光只能从在秋分吹开枝叶时才能挤入密林深处,短暂的形成一条光线。
一支箭从擦着耳边飞过,插进树干,震得落叶纷飞。光斑与落叶共舞,迷乱人眼。江宁心有余悸地摸着自己被擦伤的脸颊,一颗心脏怦怦的狂跳。好像马上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了一样。
身后枯木裁断的声音越来越大,江宁越来越紧张,就连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她不敢回头确定有多少人在追她和嬴政,只是竭尽全力地奔跑。在光影交错中她只来得及记住死死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和瘦小却冷静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