猪去了势,再没别的心思,可不就剩下吃和睡,能不长肉吗?至于肉质细嫩,无腥臊之味,或许也与此有关。舍人又补充道:“不止公猪,母猪也要阉。不过比公猪难活,我这里是去年才有人学会,听说是专程到县城学来的手艺。”
出于对同乡人的维护,他没说那个劁猪人刚开始只有富户才敢请他上门,小猪的死亡率略高。他这里养的猪不是他自己的,是官府出钱,才会一开始就喊了那人来劁猪。不过听说到今年手艺已经熟练了,穷人家也敢去请了。
田佐咽了口唾沫,已经决定到淮阴后打听一下这件事。他自然不至于亲自学这门手艺,但是回去说给屠夫,让屠夫学会了,家里也能多吃点肉。
用餐罢,两人再度赶路,下一程在客舍又遇见几个从远处赶去县城服役的男子。他们没商贾那般富裕,只要了水,从自己褡裢里拿出红薯,放在大屋中的火盆里烤熟了,揪开便是一股甜香味传出来。
这东西吃久了不行,但一阵子不吃,陡然闻到味道,还真是勾人。
田佐和夏侯婴在郯县吃过,这时候也忍不住犯起馋虫,让舍人烤了两个来吃。
这吃的都是品相不好,个头偏小的,做不了种。真正能作种薯的,都在自家收着。
沛县想买红薯,自然是要来淮阴挑选品相好的种薯了。
夏侯婴与那几个服役男子搭讪,问起红薯的事,这几人都赞不绝口。有说自家全靠红薯南瓜度过断粮之危的;有说自家还算可以不以此充饥,但隔三差五饭里掺些红薯,到年底结余了许多粮食置办家什的;有说就在田边种了两陇,平时掐藤做菜喂猪,收了红薯自家也吃猪也吃,人不挨饿猪长肥的。最后那位被同伴笑骂把人跟猪相提并论。
不过夏侯婴看他们的意思也都没反对,看来确实可以用来喂猪。也是,淮阴这一带都换了良种,多了一季收成,有里有的地话本来就不缺粮。红薯的亩产又这么高,种上半亩几陇的吃不完,可不就拿来养猪了。
接下来,这一路直至淮阴县,两人耳朵里灌满了“韩公”之名。夏侯婴已经不光是为了刘季的委托了,他自己也对这位神奇的韩公产生了好奇,决定办完正事定要去拜访他一趟。就是韩公已经是县里的田蔷夫了,他一个司御,人家也不知道愿不愿意接待。
因不是公事,到淮阴县后,不好去官衙交接,夏侯婴还是找了客舍,将马车停在那里,自己照顾马匹,田佐则去见县令。
陶与如今在郡治,早就高升了。不过有魏尚的书信,田佐先拜见此地县令,再由他引见韩川求教,并不是什么难事。
夏侯婴喂了马,见天色还早,向舍人交待了几句,便到淮阴县城里去逛一逛,打听一下消息。
这个时间,韩川作为田蔷夫,如果没告假休沐的话,应该还在治所。田佐去了自然能见到,夏侯婴这时去桃溪里却见不到人,不如到县城去四处问问,与人攀谈。这一路上多见人说起韩川,想必淮阴县城里会说得更多,消息也更准,没那么多以讹传讹的异事。
说来也怪,刘季的好奇心也未免太重了,让他打听这位韩公的消息,事无巨细都回去与他说,还托他看看韩家的孩子长成了没有,难道是想结个亲家……夏侯婴一时想得有点远,不过也是随便想想,这年头他们这种人家,哪有跑这么远结亲的道理,打听底细都打听不着,谁肯结亲呐。再说他连人家有没有女儿都不知道,刘季可就只有一个没长成的儿子。
在食肆里坐了会,夏侯婴消息听了一耳朵,也尝到了另一些没吃过的东西。
“菽乳?菽干?”他挑起一块菽干,好奇地问,“又是韩公所制?”
旁边的食客听到他的口音就明白了:“外地来的吧,淮阴县这些东西,哪个不是韩公的手笔。”更有人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踏碓是韩公的两位表兄弟所制。你们想想……”
夏侯婴点了点头。一县之中,哪有这么凑巧,近些年的奇物异术正好都出自一家。不如说都是韩川一人之功更为可信。只是秦国律法不鼓励农夫从事他业,唯有交给身为工匠的亲戚制作,这就说得通了。
这是个新发现,回去告诉刘兄。
咬了一口菽干,这是用盐水煮过的,颇为下饭。夏侯婴有点遗憾,秦国禁聚饮,轻易喝不着酒。在他想来,这东西下酒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