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信挺喜欢这孩子的,朝张泽若伸了伸手,张泽若隐蔽地白他一眼,将自己的糖袋子重重地放在他的手心。韩信就朝她笑笑,她眼波流转,也微微一笑。
现在其实根本不缺糖了。张泽若生气是假,恼他自己不带总跟她要,小性子发作才是真。
年初的时候,小型蒸汽海船“关雎号”下水,黄鹄号没特殊情况就不再长期停靠在东州了,由关雎号担任起运输和储存任务。韩信知道她喜欢吃糖,特意让临淄送了许多过来。
韩信甚至还与张泽若登船去了南越一趟,也回过一趟临淄。其实东州并不需要他在,但他还是决定过完今年再走。
现在他才肯承认,他不愿意留在临淄,是因为旧日王宫,旧时景象,总会唤起他不愿意想起的回忆,使他心头郁郁。
如今,旧景有新人,他想他应该可以面对了。
紫藤野一点不客气地张开自己的挎包,韩信手一松,一把糖果就落进了他的包里。他乐滋滋的,仰着头报告自己的进步:“大王,我跟石老师学两位数的加减法和乘法口诀表,石老师说通过他的考试就帮我申请跳级。”
“好啊。早点学出来,坐船到临淄去看看。”
临淄啊,大王住的地方,这里的人都知道大王明年就要回去了,紫藤野很不舍得大王和张御史。不过他以前完全没想过自己还能坐大船,现在被韩信一提,顿时打开了思路,激动得直跺脚,“我也能坐大船吗?我坐大船去看大王。”
韩信大笑,拍了拍他的头顶,鼓励道:“不错,你若去,我在齐国王宫里请你吃糖。你没见过王宫,那是你在这里想象不出来华美阔大。”
紫藤野连连点头,浮想联翩,一时间竟呆住了,只顾着傻笑。张泽若弯下腰问:“你的石老师,是不是电厂的石文?”
紫藤野歪了歪头,他不知道石老师的名字,不过石老师确实是电厂的。
张泽若也笑了,大方的把装糖的布袋整个塞进他包里,跟他说:“刚才那把糖给你,这袋你给石老师,让他今天送人。记得跟他说,送人。”
紫藤野不明白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大声应下,飞跑着去找石文了。
韩信也知道石文,这个瘦弱的年青人原本是石萝的同行,在机械厂工作。关雎号把发电机组运来之后,他因为技术扎实头脑聪明,又被调到电厂,负责维护和修理这些机器。电厂的负责人在韩信面前夸奖过他。
“你也记得他?”韩信与张泽若继续漫步,好奇地问。张泽若刚才说的话,明显是知道石文这个人的,而且还知道他今天要做什么事。
“鲁泥两天前跟我吃饭时提过,她朋友的妹妹看中他了,约在今天下午见面,聊一聊。”
张泽若说起这些事,心情也很好。她身份太高,鲁泥是早年就交下的朋友,且不要紧,但鲁泥的朋友,她就不会再通过鲁泥去认识了,只会间接听鲁泥聊天时说到,大致了解一二。
“说来也令人嗟叹,我同你说过的,皎皎的亲生父亲也来了东州,还与鲁泥碰上。他妻子倒跟鲁泥成了好友,鲁泥说的就是她小妹许明。”
“那个许明啊。”这个人韩信也知道。
实际上宋县的人真不多,不时的会有船带些人过来修路盖屋,但常驻的人很少,韩信打仗的时候,一个数百人的军阵位置都要记在心里随时调动,这么点人当然不在话下,所以每个人他都能叫上名字,而叫他有些特别印象的,自然是其中比较能干的人了。
“她算是随我出海的人中年纪最小的几个了,在学校的成绩很不错,刚开始做事有些不妥,犯了些错,经事之后渐渐也显出了精干,是个不错的孩子。”韩信评价着,看向张泽若。
“她这么拼,自然是想出头,准备做县令往外开拓。她阿姊为她的亲事烦透了,总算找到一个让她愿意去看一看的人。石文殷勤大方些,说不定就成了。”
自己在热恋之中,连新船的名字都写出“关雎”二字发回去,韩信自然对手下的好事乐见其成,叮嘱张泽若多问问鲁泥,若事成也告诉他一声。
这边石文给紫藤野上完课,果然收拾了自己,不但换上了新衣,还用香皂洗了脸。
他工作很好,但是可能是天生也可能是从小到大没吃过饱饭的缘故,人生得很瘦小。别人到东州,在倭夷里面鹤立鸡群。他到东州,在倭夷里也就是鹅立鸡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