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休息,臣告退。”
张泽若退出来,有些恍惚,忘了自己还没有进餐,慢慢走到了医院。这时候鲁泥正忙着,抽空打了个招呼就没时间理她了。不过几个病人走后,鲁泥就放下了手中的事,笑嘻嘻地来逗一直在旁边发呆的好友。
“不是守着大王吗,怎么有空来看我?大王真的没事,今天那纱布都可以扯了。”
“我知道。”张泽若说。
她撑住下颌,继续发呆,鲁泥不太确定的摸摸她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推了推她,“你到底怎么了?”
“真的没什么。”张泽若叹了口气,忽然问道,“你跟赵昌好上的时候,怎么想的?”
“他高啊,又白,还对我唱歌,我就挺喜欢他的呗,天天想着他,然后好上了。”
“要是他不对你唱歌呢?”
鲁泥愕然:“我一天看护那么多伤者,他不对我唱歌我怎么记得他是哪个?”
张泽若又发了会呆,苦恼地皱着眉头,半晌再次问道:“你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他?”
“喜欢还能不知道!”鲁泥大惊小怪的叫起来,“他是受伤来的骑卒,他回去之后我天天担心他会不会再受伤,他受伤了我恨不得跟人换岗去守着他,我还能不知道我喜欢他?”
说到最后她声音才低下来,鬼头鬼脑地看看外面,小声道:“但是我们分开了,我现在喜欢杞要,就不惦记他了。阿姊你别说什么话让人误会啊,他也成亲了呢。”
“哦。”张泽若呆呆地说,站起身飘似的往外走,鲁泥担心地追了几步,但又来了一个病人,她只得叫了一声:“阿姊你小心点,不舒服就来找我看病。”然后就去接待病人了。
张泽若出了医院就没动,站在太阳底下出神,惹得来来往往的人都向她行注目礼。
忽然间,她提起袍角快步疾走,乃至小跑了起来。
她哪里不如阿父了。
阿父逼汉王带伤巡营,是因为阿父看重的是汉王的大业,只要人有口气在,就要把事业进行下去。
而她……她要齐国的大业,她也担心大王啊。
韩信是在张泽若告退之后才意识到,他没洗漱就与她说了这半天的话,一时间羞恼都无处羞恼,赶紧起身洗漱。没等用饭呢,张泽若又来了。
来了也不说话,连见礼也无,如今屋子简陋,她从门外入内,就直挺挺站在面前一言不发,把韩信看得老大不自在。
好在饭菜已经在桌上了,韩信就拿筷子指了指桌上,试探地问:“一起?”
张泽若恍若未闻,突然开口:“大王,我军驻于鸿门时,我父托人向你提过亲,你为什么拒绝了?”
韩信一惊,这事张良不是说她不知道吗?见张泽若目光灼灼,韩信只得实话实说:“一则是我当时陷于梦中往事,不愿谈及婚嫁,只怕将来有事累及家人;二来……”他看着张泽若,“我初见文兰,便想起了自己。我自淮阴而出,仗剑投军,却不得项羽信用,每每献策皆被无视,不得已转投汉王。文兰虽家世出众,但身为女子,比我那时更加艰难。我想,子房或许没有向你问明白,会错了意,你一定是不想嫁人,尤其是不想嫁与我的。”
张泽若在袖中捏了捏手指,心情奇怪的松缓下来,不觉露出了笑容。
她就知道,大王是明白她的。
她低声说:“我若是想呢?”
啪嗒一声,是筷子落地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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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淄新设的电报室,就安排在李斯在宫内办公地点的旁边。李斯也不是没有定力的人,但还是隔一会就忍不住想叫人去看看有同有消息,不过他只是想想,没有真的多事。如果有消息,电报室的人自然会过来禀报。
一旁坐着的,是平时多病几乎不出现,只最近一段时间难得也天天来坐一坐的阳乐侯张良。
这位张子房的身份很是奇特,他本是韩国司徒,突然辞韩来齐,并不任职,但齐王仍封他为阳乐侯。其女御史张泽若已经陪同大王出海,本要让他做御史,但张良自己推了,说是于齐国无功,三公之职更不应私相授受,所以除了封爵之外并无官职在身。
众人都知道他在秦末起事前,曾经是大王的谋主,在辽西郡与大王共事数年,离大王而去也是因为故国,一向受大王敬重,所以也不敢轻慢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