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姬没想到,母亲竟然还不死心,居然花钱买来了相师许负的卜辞。这有用吗?她不知道,但她也只能期望于此了。
她默默低首合掌,祈祷上天垂怜,让项王能宠幸她一次,能让她有一个孩子。
而薄姬所盼望的项羽,也已经知道了许负的卜辞,正哈哈大笑。
此时他并未与美人歌舞,而是与亲近的臣子们饮宴。众人侍坐,见他大笑,也不禁浮出笑意,陈平亦在其中。
项羽被项梁派去攻略河南地,跟匈奴交战了大半年,才刚回到自己封国。陈平本来就是楚军的谋士,项梁身边的谋主是范增,不能给项羽,郦食其是纵横家,当然也不能派到项国这个小地方。挑来拣去,派了些名声不显的谋士文臣给项羽,陈平就是其中之一。
在对匈奴之战中,陈平不显山不露水,没得到项羽重视但也立了些功劳,项羽问策或是宴饮时,他这个较早就投奔的谋士往往也会被邀请在席。
陈平其实有点不理解项王。要说他不重用自己吧,这种亲近人才会邀请的宴饮,他也能来;要说他重用自己吧——他还真没看出来哪受重用了。
今天倒是没什么大事,项羽笑的是魏氏。
“魏豹脑子不清楚,把个相师的话当宝,还来哄我。”项羽不用齐国的瓷杯,嫌杯子太小,仍是用青铜爵,一口饮尽爵中酒,继续笑道,“薄姬家中找了许负说薄姬将生天子,以为寡人就要去宠爱她了?要不是我见他也是被人哄了,我早写信给仲父,请仲父替我将他打出去了。”
众人捧场笑道:“天下人多愚昧无知,不如大王英明。”
项羽酒爵一放,起了兴致:“你们说还有谁会信?”
有人认真想了想,肯定地道:“九江王会信。”
“对,我差点忘了!”项羽一拍桌子,“他老跟人说年轻时有人给他相面,说他受刑后能做王,现在应验了。他一定信!”
这种一定信的,他反而没了兴趣,不想把薄姬送给英布了。项羽转着眼珠想了一会,又大笑起来:“你们说,我将薄姬送给齐王如何?”
陈平这回是真的迷惑了,这种卜辞不信就算了,主动送给别人是为何?
几个项氏族人跟着起哄,他们晓得项羽对薄姬毫无兴趣,也不在意这个虽是魏氏出身但实际上并没有根基的女子,酒酣之后只想看热闹。
“我看伯南信不信。”
项羽兴致勃勃,陈平迷上加迷。他再聪明也不明白项羽的心理,因为连项羽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他向来自负,兵书不屑多看,武力不逢对手。然而韩信与他同战于巨鹿,一人解决了一半秦军主力,便是他也不能不承认其用兵之能不亚于自己。
所以他对韩信,既有棋逢对手的尊重,视为兄弟;却又有隐隐的不服,总想找些地方来压上一头。
这卜辞他不信,他便想看看,韩信是不是会当成真的,把个薄姬当作宝一样。这年头将姬妾送人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那个薄姬长相寡淡性格无趣,他本来就对她没兴趣,送出去也不当回事。
陈平见他不是说笑,也认真起来,心中一动,在项羽当真开始问谁愿意走一趟送人,顺便替他带信和礼物给齐王的时候出声:“既如此,臣请送薄姬入齐,不过大王若真有意,不妨过了年就动身。”
“嗯?不过一女子,何须如此着急。”
陈平微笑道:“臣不才,为大王探听各方虚实。如今齐国传来的消息真真假假,听着耸人听闻,说者却又信誓旦旦,臣一直想亲自去查看一番,只是不方便。如今有这个机会,又岂能不用上呢?此时动身,正能赶上春耕,臣可看个明白。”
项羽乐了:“好,那你便做寡人的使者,送薄姬去临淄,替寡人问候齐王,叫他有空时不妨在两国交界处与我会猎一场,对了,可以去云梦泽,那里向来是楚王会猎之所,着实是好地方。不过也不必这么急,年后歇一阵再去吧,让薄姬也养一养,不要在路上病了,让寡人丢脸。”
他说的会猎是真的打猎,不是约战。陈平满口答应,心中却有自己的想法。
过年的热闹,便是不得宠爱的薄姬也难免受到感染。她虽然不得项王宠爱,但是王后挺喜欢她的,常叫她来一起下棋或是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