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李斯被定腰斩,夷三族。
刑场之上,李斯一身刑伤,对次子叹息:“以后再想和你牵着家中黄犬在上蔡城外猎兔也不可能了啊。”
话音未落,忽然天降大雾,李斯只觉得身子一轻,被人托起疾行,他硬生生咬住舌头没叫出声,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心道莫不是有人相救?只是一人逃脱,全家遭难,他于这世上还有什么可留恋的呢?
系统倒是听了韩武救人干脆救全了的话,对宫中的秦二世和赵高都做了恐吓,两人只当李斯养的刺客神通广大,光天白日下竟然能将匕首扎在自己脑袋边还不见人,一边痛骂,一边还真不敢对李斯家人下手,只得暂时关押,关中大索,寻找李斯的下落。
而李斯此时已经在马车上,因刑伤而发热,被当时离得最近被顺手一起捞过来的次子李成照顾着,昏昏然被送往齐国去了。
虽说他曾协助始皇帝平六国,定天下,为相多年,然而此时在天下乱局中,谁也不曾在意这位旧日丞相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他的侥幸存活,源于多年前因迎合天子而对一个神童的耐心温和。
各个势力不会在意一个失势的丞相,他们有自己的路要去选。
东郡,聊城。
田儋问了几次“他们怎么还没来”,田荣跟田横终于到了。三人是兄弟,现在龟缩在聊城也不那么讲究了,田横在外面就听见他问,于是进来便道:“兄长这是焦躁了,你派人去找我,我立刻便从府里动身,可是半点没迟缓。”田荣也点了点头,他也并没耽搁。
田儋也知道,两人既然到了,他也不来回踱步了,坐下道:“项梁派了信使,让我们出兵助阵,你们说去不去?”
田荣道:“我们占了聊城和茬平,这次章邯军至东阿,险些不敌,全仗项氏与沛公相救。如今项梁有召,又怎能不去。”
“这一去,我三人就成了楚国之臣,要听项氏之命,叫我如何甘心。”
田横到这时才叹了口气,露出沮丧之色:“兄长,在齐国兵败,仅占两城容身,我们已无与群雄争胜之力了。”
田儋咬了咬牙,但也知道田横所言才是正理。
“好吧,那就……”
话未说完,手下来报,有人自称范阳蒯彻,求见狄公——田儋只得两县之地,自有自知之明,不曾称王,只以家乡狄县之名自立为狄公。
他忍不住自嘲地一笑:“这般境地,难不成还有人来投?你们看这会是哪家的说客?”
田横想了想,“范阳人,难道是赵国来的?”
田儋焦躁不安也是有原因的。他们所处之地,若是齐国想打,韩信过来就能收拾了。秦军若胜,章邯多待几天也能收复。项氏若胜,同样不会放过这样顺手的一块地盘。
不曾真正做过王,心态自有不同。田横在原本的历史上不甘归降自尽而亡,田荣败师回军见齐国拥他人为王也是极为愤怒,但此时他们没这么高的心气,虽然也不情愿,但讨论起归向哪一方,倒还是心平气和。
田儋也觉得或许是赵国想招降他们,于是令蒯彻进见。
这事关三人将来出路,不由都郑重对待,凝神看向门口。蒯彻一迈入堂内,低头见礼时眼风微扫,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已有了判断。
蒯彻落座后,三人交换了一个眼色,便由田荣先开口,客气询问:“先生从范阳来?”
“正是。”蒯彻轻轻捻着胡须,说出了一个令田儋愕然的回答,“却非为赵国而来。”
“那先生是……”总不会是来投奔我们的吧。
“尚未遇明主,我乃为狄公与将军身家性命而来,也为自己投明主而来。”
呵,在上座静听的田儋身子微仰,他可没自大到以为明主是自己,心说这位蒯先生还挺实在,这是要拿我们作进身之阶啊。这是蒯彻的事迹没传到聊城,若是他知道蒯彻说范阳令归降赵国的事迹便明白了,这位蒯先生就是这个风格。投奔?投奔之前,先让你见见我的能耐。
毕竟他此时名声不显,而蒯彻心中的投效对象,却已是一方之主了。
对这份诚实,田儋生不出愤怒,反而觉得可靠了几分,倾身问道:“先生欲投何方?”又是打算劝我们投向何方?
“齐国。”
哗啦一声,是田横推翻了桌案,怒而立起,田荣也沉下了脸。田儋作为长兄还算沉得住气,只按住面前的桌案,怀着怒气看向蒯彻。
齐国,他们的故国,也是他们唯一不考虑投奔屈身人下的势力。他们身为田氏却被生生赶出齐国,这怎么能忍,怎么还能去屈身为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