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睢的几次问对也让他放心,只是余光瞥去,他一时兴起有意培养的总角孩童皱着眉头,不时地轻轻摇头,目光凝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嬴政也微微皱眉,待屠睢退下后,突然叫了韩信的名字:“韩信,你有异议么?”
韩信没提防天子突然点名,愣了愣,但不仅没怯场,还隐隐有兴奋之意,学着这些天学来的奏对行了一礼,不答先问:“臣请问陛下,国尉性情如何?”
嬴政目视李斯,两人都有一点点好笑。小孩子学着大人说话,其实他一介白身,哪里就能自称臣了,不过毕竟小孩子,没人跟他计较这个。
李斯得了嬴政示意,开口道:“国尉老于战阵,性情暴烈。”
便见小家伙老气横秋地叹气:“臣恐国尉不能胜。”
嬴政脸色沉了下来。他与其说对韩信看重,不如说是神童之资让他有了兴趣,想看看将来能不能真的成材。对童言童语他有一定的包容,可是临近出征了给他说这种晦气话,他还是不高兴的。
韩信却不会看脸色,只觉得这不就是书上读来的君臣问对,谋臣进言么,格外兴奋,开始还想着礼仪呢,这会儿说得已经停不下来了。
“昔日楚国虽广,楚王却不能尽用,乃是其地多夷人,世代与楚人为敌,不肯降服。如今百越之地不受王化之状比楚地更甚,对秦人抵抗之心,亦远胜中原诸国。国尉性情暴烈,臣恐其善战不善抚,更激起夷人反叛之意。况臣近日读书,知其地多山,多密林,又少道路,陛下现令人开灵渠而未通,除非速胜,否则大军将受粮草之困,反被夷人败矣。”
嬴政缓和了脸色,他不认为韩信说得对,但既然是经过思考言之有物,那倒也无妨。毕竟只是孩子。但也因为是孩子,他并没有认真听韩信说话。
“不妨,此战朕尽起大军,必当速胜。”
“五十万大军南征,陛下怎可只言胜不言败?”韩信抗声说道,“百越多蛇虫之属,又有瘴气,秦人必然多有不适,平白损伤,折了士气,于战不利。夷人习于水土,熟悉地理,在密林之中伏击我军,当如何破之?以臣之见,东瓯与闽越多与昔日楚国来往,又有越国遗泽,野人或有慕中原之心,尚可一战而下。其余四路则难以速胜!”
“好了。”李斯见天子不想再听,便止住了他说话,“你年纪尚幼,不曾真正经历战阵,再多学几年吧。”
见天子也不再问话,韩信兴奋的头脑这才冷静下来,怏怏地告退。
心情非常不好,他回去也没心情看书,扑到母亲怀里扭了一会才好一点,见韩武不在,问母亲:“阿武哪去了?都不在家读书。”
“阿武才九岁,你也别拘着他整天读书。”林芦点了点他的鼻子,觉得好笑。大儿子自己爱读书,就以为阿弟也喜欢读书,还巴巴地把在秦宫读到的书背回来默给阿武。其实阿武的年纪正是爱玩的时候呢。被兄长管着苦巴巴的读书的样子,她看着都忍不住偷偷在一边笑。
“吴雀做了风筝,带阿武去你阿父那边玩去了,你也去玩玩。”
韩信顿时也心动了。吴雀昨天就说今天带他们做风筝,用竹篾和纸做,然后带他们去放。他今天本来都准备不去金匮石室来着,没想到被陛下叫进去听奏对拖到现在。
哼,不听他的就算了,他跟阿武放风筝去。
林芦见儿子雀跃地蹦出去,掩嘴微笑,就说还是孩子嘛,哪有不爱玩的。
韩川在田里观察记录生长情况,偶尔抬头看看田边,唇边露出笑意。江涵已经跑不动了,两眼发直坐在地上休息。
MD,小孩子这种生物都不知道什么叫累吗?他带着韩武放风筝,来回跑,已经把自己跑垮了,韩武还在蹦跶呢。一边蹦跶还一边嗷嗷叫,好像不知道什么叫作累。
亏他之前还想生个像韩信韩武这样健康又聪明懂事的孩子挺不错的。他错了,他不想生了,带娃太累了。
好在还有人带韩武玩。江涵开着直播,一向谨慎没什么人随意发的弹幕都热闹起来了。
“好家伙,汉高祖带着韩信他弟放风筝。”
“何止啊,之前还抱着放呢。”
“还自己拿了一个放呢,我看刘邦也挺爱玩的。”
沛县来京城宿卫的刘季,在军中意外发现了淮阴来的韩川,便有意结交,成为了友人。韩川做了连山丞,安置下来之后就跟刘季约了见面,把让自己都无语的经历也告诉他了,问他要不要调来守卫试验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