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子看着他萧条脏污却又高风亮节的背影霎时觉得,他真的是个贵族的公子哥,如此之人怎会与他一起乞讨?
一朝落魄,心性仍坚。
瘸子心中由是称赞着,不禁肃然起敬,眼睛更是一直盯着郑翩走的方向。
郑翩进了衣店收拾了一下,转眼出来便是个风度翩翩的君子,一身铜青色麻衣走了出来,头发也梳的干净利落,不似瘸子揉的那般,纵然瘸子先前盯着他看了一晚,见他出来也险些不识。
瘸子更赞风度。
君子当如斯,布衣裹丹心。
而下一刻,瘸子便收敛了眼中的赤诚与崇拜,险些惊掉了下巴。
而远远见着郑翩抬步往月牙楼去,瞬间知道他沦落到为何与他一同乞讨。
这人是……嫖客。
瘸子顿时觉得那气度非凡的样貌都是他眼瞎,心中看他不起,背过身傲娇着走了,却没有一瘸一拐。
……
月牙楼。
门口的守卫看到郑翩回来,皆面色一凝。
先前这人把他们月牙楼可是搅翻了天,吴雯姐昨日送走了那两尊活佛后,今儿一早便跑去庙中拜了真佛,方才回来还在骂呢。
“不必紧张,在下打听些事,敢问先前我的身份有谁知?”
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充满疑虑,郑翩从容地拿出一锭碎银,他们才反应过来,指着楼上道:“只有雯姐知道。”
“多谢。”郑翩谦逊地道。
守卫看着这先前要死要活,昨天不要脸不要皮,今天又装君子的人上二楼的背影,面面相觑,又嗤笑两声,然后无言地收回视线。
装什么?不都是楼里待过的。
郑翩转悠许久找不到雯姨,预备着随便找个女子问问,转角就遇到了翠儿。
翠儿被他拦住还没认出,以为是哪家穷书生没钱只能来打她一个丫鬟的主意,头也没抬地屈膝道:“奴婢要给姐姐们送茶,请公子让一让。”
“翠儿,昨日我们刚见过。”
翠儿以为是哪家登徒子,竟敢叫她“翠儿”,抬头便想辩驳,又听到郑翩补了一句:“是我,姜瑶。”
翠儿瞪大了小眼睛,惊愕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有些事想找雯姨,你知道她在哪吗?”
“雯姨?她在……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昨天差点害我又打碎了盘子!你知道我打碎盘子要罚钱的吗!”翠儿反应过来警惕道。
比起昨日拿着盘子颤颤巍巍的模样,今日气焰竟嚣张至此,话语也敢说了几分。想来真是事后发觉触及自身利益,气不打一处来,足足憋了一晚。
现下方才得以发泄。
郑翩赔笑道:“实在是对不住,若是盘子碎了我定然赔的,我想来这些日子雯姨对我不错,在外头得了些钱财,想当面谢她。”
“不错?”翠儿疑惑道。
郑翩道:“是不错,若是没有雯姨,我只怕没命站在此处了。”
郑翩笑得真诚。
翠儿也相信了,觉得姜瑶先前都气绝了,起死回生还真是全靠咱月牙楼的人,道:“雯姨就在三楼的茶室,你去找吧。”
郑翩道了谢也给了翠儿一枚碎银,翠儿眼睛顿时亮了,捧着这粒分量不多的碎银揣哪里都怕丢了,放到衣带里又拿出来,最后还是捏在了手里。她从没得过外面公子的打赏,连带着看郑翩都觉得此人是好人了,全然忘了这人昨日怎么掐着她的命威胁。
三楼茶室果然听到了一串笑声,其中耳熟的便有雯姨的,郑翩抬起手,手指关节轻轻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那里头还是此起彼伏的娇笑声。
他本以为没听着,又敲了一回。
再一回。
……
不知敲了多久,他手指都敲疼了,这门才猛然打开。
“谁啊!敲敲敲!催命啊!”
雯姨一开门见是这个瘟神,前些日子寻死不说,昨日跑出来闹事,还贴着东方讣那等凶神恶煞,险些给她吓死。好不容易送出去,都如愿被买了,还回来干什么?她可不敢收了。
吴雯没好气道:“你回来干什么?”
“有些事想私下问问雯姨。”郑翩递出了银子,看到门内几个月牙楼旁的老鸨在玩叶子戏,还一张张的纸牌捏着呢,伸着脖子往这边瞧,一边催道:“小雯啊,好了没?”
“快了快了!”雯姨回头道。
雯姨掂量掂量手中的银子,揣进荷包,看向郑翩道:“什么事,就在这问。问完赶紧走,你被东方公子买了我可不敢留你。”
郑翩腹诽:我求之不得赶紧离开呢。
心中虽如此说,但郑翩有求于人,面上还是十分恭敬,笑意盈盈地问道:“雯姨可知道我的身世?我自上次醒来,脑子有些不太灵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