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翩顿觉委屈,但转念一想,在此之前是不是应当告诉谢韫他究竟是谁?
自从他先前提过让谢韫不唤他名字时,虽然说是那啥的时候不唤,可谢韫竟平日里也不再喊过他一句姜瑶,一句姜胡阑。
凡是需要叫他名字的时候,皆以“小郎君”“小公子”一笔带过。除非是对外介绍,但那也不算对着他叫他名字了。
至于那血阵,他也琢磨透了。
施法之时需要报出还魂者生辰八字,死亡年月以及姓名,但具体的内容,还是被火焚烧了去,只记载了部分。
但按理,姜瑶不应该知道他的生辰八字。姜瑶的私事已无迹可寻,更不知他为何要以身献鬼,施这以命换命的法子。若是沦落青楼,不堪受辱,一刀了结自己便是,还要顺道拉他活过来?
先前东方讣捉到了人,他一直没敢去看,怕谢韫又生气。结果东方讣直接把人送给了谢韫,让他来审。
郑翩一想,这人只与姜瑶相干,给谢韫审也并无不妥,最终得出的结论仍然是:姜瑶是真倒霉。
书中记载许多阴邪之术,郑翩觉得此等邪术所论之道非常,理应埋于三尺黄土之下。
……
又几日,郑翩和谢韫出门,却又看到了温颜面。
“您的饼,拿好——咦?姑娘,你这脸?”一个糕饼贩子看到一个姑娘的脸惊诧道:“你这脸怎么回事?”
“对不住,我不知晓,我刚来京都。”
贩子那一语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都围过去看,曾经温颜面闹得满城风雨,故而许多人一眼就认出许久没见的温颜面。
“这是温颜面啊!”
“姑娘你在外头得的这个毛病?”
那姑娘被围在中间,低着头道:“我好像本来就长这个样子……”
这话听得众人心里一抖,“温颜?”
姑娘道:“你认识我吗?你知道我弟弟在哪里吗?”
众人一听她承认自己是温颜,面上已经不太好看了,又听她说弟弟,不禁想到温容那个狗东西。
但碍于温颜面案,此人应当移交官府,也无人敢妄动。
一妇人看到谢韫便高呼:“谢右丞来了!”
众人都给谢韫让出一条道,看到谢韫身后的郑翩又是一脸鄙夷。鄙夷之处多半是因为男宠之事。
再者,人人传谢韫心悦于已故定安公。先前提起谢韫,只会提起定安公,如今却要说起姜瑶。这姜瑶一个勾栏里出来的货色,怎么能与定安公相提并论的?
实在荒谬。
他们对定安公越是敬佩,对姜瑶越是反感。
“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我不想搅乱大家做生意的。”那姑娘见众人全都围了过来连连道歉。
奇得很,竟先想到的是扰了旁人做生意。
郑翩见到温颜面已经没有先前那种恐慌,但这声音,正是他梦中无数次梦见,模糊的唤着他的声音。
“你叫温颜?”谢韫问道。
“我,我不知道,好像是叫温颜……”女子说话的声音越发低落下去,似乎自己也不确定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女子的声音如烙印般刻到郑翩耳中,是纵使耳膜穿孔流血也想听的声音,郑翩说不出话,他也不能说。因为他是姜瑶。
谢韫问:“哪里人士?”
“我是,从苏州红娘子纺织厂出来的……”
郑翩心里咯噔一下——苏州。
“可有家人?”
“我不记得……我好像有个弟弟。”
谢韫仔细观察一番,看到了鬓边起的一丝缝隙,“姑娘并不是温颜。”
“温颜”抬起了头望向谢韫:“你认识我吗?”
谢韫看了看,围观的群众都带着期待的眼神望着他,便摆手道:“只是温颜面,诸位散了吧。”
谢韫与温颜面案子纠缠了三月有余,一眼就能辨认出是不是了。
郑翩深吸一口气,道:“姑娘怕是受了人诓骗,谁告诉你你是温颜?”
“我一直叫这个名字,从……从三年前开始。”
三年前郑扶已经掉下山崖无迹可寻。
谢韫将人请到了太医局,将人安置到了宫中又派太医去溶面具,便带着郑翩回去了。
郑扶也算被拘在宫中,一切要等面具溶下来再说。郑翩虽想多观察,也是不能的。
如今不能十足地确认身份,郑翩心中还是有所怀疑。
若那温颜面底下的脸是阿姐。他找了那么久的阿姐,怎么就凭空出现在京都,怎么还声称自己叫做温颜?莫非又是温颜的计?声音可以相似,说话语气和习惯也可以模仿……
或许先前也用了别的面具。
难怪他们这么多年都没找到阿姐。
她记不清,她记不得自己叫郑扶。
但她究竟是不是郑扶,还没有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