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洲?”沈从风重复了一遍,实在想不起记忆里曾有这个人:“是……?”
贺楚洲本来还指望着老人别发现他,让他怎么来的就怎么走,这下好了,只能硬着头皮上:“爷爷,我陪心心过来看您。”
沈从风听到他对裴悉的称呼又是一愣,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忍不住带了几分探寻和打量。
只是还没等他打量出个所以然,裴悉又开口:“我已经结婚了,楚洲是我丈夫,您不记得了吗?”
贺楚洲:“……”
他就知道。
“啊?”沈从风十分错愕,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是这层关系,更遑论他从没听过有关裴悉成家的消息,甚至谈恋爱都没有:“你……结婚了?”
裴悉点点头,还想再说,被贺楚洲迅速截去话头:“心心,刚我们进来时医生是不是让一会儿去取药?”
裴悉也想起来了,立刻站起身:“那我现在去,楚洲,你帮我陪陪外公。”
正好他也想找郑嫂仔细再问问外公的近况。
三个人走了一个,病房安静下来,气氛也有了微妙的转变。
沈从风还没能消化乖外孙一声不吭就结了婚的消息,只是老人家好脾气了一辈子,纵使诧异,语气依旧温和:“楚洲是吧?你和心心……你们是,什么时候结婚的?”
贺楚洲原本是打算支走裴悉后,就跟老人家的事情原委解释清楚。
他看得出来裴悉和外公很亲,相信就算不做隐瞒,裴悉知晓以后也不会生气。
只是对上老人亲切询问的目光,想说的话就全堵在了喉咙。
老人家还有高血压,受得了外孙结婚的消息,却不一定受得了外孙出了车祸还伤到脑子遗留了后遗症的消息。
裴悉之前也是一直瞒着,估计就是不想让老人担心,他何必在这个时候捅破。
思绪几经辗转,话到了嘴边就成了认命一声轻叹。
算了。
他走上前在裴悉的位置坐下,拿了颗苹果开始削,语气谦逊自然:“就前不久,只是在国外领了证,还没办婚礼,本来是想跟您说的,但是正好赶上这段时间忙,就搁置了。”
“啊,这样啊,那心心还说过来一趟没耽误事,我就知道他又在唬我。”
沈从风笑笑,半晌,复又感慨:“挺好的,知道心心身边有人陪着,我就放心了。”
贺楚洲诧异于他接受的速度,连削苹果的速度都慢下来,抬起眼:“您就放心了,不再问我点什么?”
沈从风却反问:“问点什么?”
贺楚洲思索:“就……人品爱好,性格家世,能不能保证好好对心心之类?”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问什么,他只是做好了外公问什么就老老实实答什么的准备,家里人身份证号他都记得,或者当场叫个律师来签协议也没问题。
“傻小子,人品是随便问问就能问出来的?”
沈从风失笑,看着眉宇间尽是疏朗磊落的青年,赤诚,随性,张扬,倒是和他家心心很相配。
“不用问什么。”他笑道:“心心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了解他,也相信他的眼光。”
贺楚洲有些意外:“他是跟着您长大的?”
“也算是吧。”
沈从风说起过往,浑浊的双眼里已经分辨不清是温情多一些,还是心疼多一些。
“他父母离婚早,刚分开那会儿谁也空不出时间管他,就把他送来了我这儿,跟我住了很长一段时间。”
“不过后来他母亲出了国,他父亲就过来把他接走了。”
“只是之后没多久,我就听说了他父亲再婚的消息,婚礼办得晚,裴岩松第二个孩子都快两岁了。”
第二个,孩子……?
贺楚洲很快联想到什么,眉心微动:“心心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不是叫裴臻?”
见沈从风点头,贺楚洲心头不可抑制涌起难言的异样。
原来不是什么错乱之下编造的记忆,裴三花曾经无意向他吐露的哪些,很可能都是真的。
沈从风叹了口气:“心心被他父亲接走之后,我有很长时间没见过他,只是从电话里知道他父亲对他很严格,督促他学很多东西,我也心疼,但那时想他父亲终归是为他好。”
“可时过几年,我才无意听说心心被他父亲送走了,刚上高中的年纪,就因为弟弟不喜欢,就被父亲做主转校去了另一座城市,一个人在那里孤零零呆了快三年。”
贺楚洲握着刀柄,笑容逐渐淡去,面色微沉,生平头一次对素未谋面的人产生反感的情绪:“过年过节也不让他回去?”
“说是裴臻那段时间情况很不稳定,不敢让心心回去,怕又让他受刺激。”
沈从风闭了闭眼,年迈衰老的面庞尽是藏不住自责和悔意:“也许当初我就不该让裴岩松接走心心,或者在他跟我说他很累的时候去把他带走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