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人士的心思可真难猜。
小顾离开后,裴悉枯坐了一会儿,又在文件夹里翻翻捡捡,点开一份没有做任何标注的会议记录开始从头看。
从第一段看到第二段,从第二段看到第三段……
随即眉心一拧,返回第一段。
如此往复循环好几次,终于忍不住闭上眼,指腹用力按压住太阳穴。
裴悉,别再想了。
那只是记忆错乱状态下产生的随机类情绪反应,不是真正的你。
不受自主意识控制的语言和动作表达根本不能做数。
他尝试将清醒与错乱的两个自己划出不相干的明确界限,可每每感觉要成功时,脑海里就会作对似的浮现出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
心绪立刻被搅成一团乱麻,他自暴自弃地将脸埋进手掌,原本白皙的一截脖颈早已经透红一片。
不想面对。
但又不得不承认心中庆幸。
还好,还好不是什么心怀不轨的别人,还好从一开始,他“挑中”的就是贺楚洲。
电脑屏幕长时间无操作自动暗下,他拍拍额头放下手,余光正好捕捉到一旁闪烁的手机屏幕。
静音状态下,屏幕上多了一个未接来电,备注父亲,来电地区被特别标注海外。
裴岩松卸任后便忙着陪伴年轻的妻子和小儿子,一般很少给他打电话,如果没有接到,也只会等着他打回去,绝对不会浪费时间精力打第二遍。
至于内容,无外乎是一些例行公事对他工作近况的询问,事务的叮嘱,然后互道再见,结束挂断。
即便是这样,换做往常,他也会立刻毫不犹豫打回去,就为了一份虽然只是偶能获得,至少能够清楚听见的关心。
可是今天……
他侧目静静望着手机,脑海空了一瞬,发现那种类似期盼的情绪似乎不再如同往常一样强烈了。
他不想打回去了。
但也恰恰是今天,破天荒地,裴岩松竟然在挂断后又打来了第二遍。
他低低吐出口气,接起电话。
而那头的人甚至没有给他称呼一声“爸”的时间,直截了当问:“你最近跟贺氏是不是有什么合作?”
裴悉看着电脑显示器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给出否定答案:“没有。”
裴岩松:“合作的意向呢?”
裴悉下意识也想说没有,但心念辗转间想到什么,改答:“暂时没有,怎么了?”
裴岩松:“不久前他联系过我,说你暂住在他那里,你们最近是不是走得很近?”
裴悉很快记起裴岩松口中的“联系过”是在几时,停顿了片刻,才答:“还好,只是因为一点意外情况,见面比较频繁。”
他用词含糊,明显略去了很多东西。
然裴岩松什么也没有追问,只是换上一副告诫的语气:“我不管什么意外情况,总之除了商业上的合作,你私下少跟他打交道。”
“他在外面什么名声想必不用我来告诉你,你们不是一类人,别让他影响了你,影响了裴氏的声誉……”
裴悉:“他挺好的。”
裴岩松话音一顿:“你说什么?”
裴悉冷静重复:“他挺好的,没您想象得那么不堪。”
“他有多不堪需要我来想象?”
裴岩松的语气骤然沉下来,带着明显被忤逆的不悦:“我没空了解这些,你也不需要多管。”
“你只需要知道大众的认知眼里是什么就是什么,裴氏现在在你手上,你必须对它负责,对一切可能有损裴氏利益的人或事防患于未然……”
听着电话里严厉到几乎咄咄逼人的训斥,一股难以言喻烦躁在裴悉胸腔腾起,让他第一次生出自我怀疑。
多少年了,他是不是真的需要这种笼统到囊括一切,以至于分到他头上时早就已经所剩无几的关心。
当裴臻的声音挤入听筒时,他的忍耐到达极限。
“爸,我这边还有会议,先挂了。”
说罢不等裴岩松回应,干脆利落挂断通话。
逆反一般的冲动来得尤为突然,以至于几乎是在挂断的同时,他打开通话记录,拨通最近联系尤为频繁的另一通一通电话。
贺氏大楼高层会议室。
操着一口日式英语的外国佬在上面吹嘘得口沫四溅。
云迹敲下一段会议记录,余光看见坐在身边的人拿起手机看了眼,又放下。
敲下一长段,余光里的人又一次拿起手机,又再次放下。
继续敲下下一段,某人再次拿起手机,再次放下……
“啧。”他忍不住了:“干嘛,锅里蒸着馒头啊还在这读秒?”
贺楚洲扯了扯嘴角,漫不经心:“你怎么知道一直想搞个锅到办公室蒸馒头。”
云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