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央一顿,有些哑然。
大半天没听到垂着眼的人再开口,梁焕云勾着季央的下巴尖让对方抬起头,看到那双水汪汪到快哭出来的眼睛时,扬起的语气又回落下来。
还是舍不得对方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放缓了语速,好让有些困顿的人能听清楚、听进去,“就算只能跟你在一起几年,我也不后悔,如果让你就这么走了,我铁定后悔一辈子。
“央央,你不开口,我就先默认你接受我说的了,等你想起来怎么反驳了我们再具体说,所以……你还有其他顾虑吗?如果有,你就说出来,说服我。”
季央看着梁焕云,确实不知道怎么去反驳对方刚才的话。
他缓了口呼吸,眼里的茫然和困顿几乎要逸散出来,刚才已经开了头,现在有些话就没那么难以启齿了。
他继续说了下去,“就算……就算你说的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但是我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活下去的必要。
“以前我为林欣彤活着,知道真相后为了报复他们活着……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还有留下来的必要吗?”
“当然有。”
梁焕云分辨了下季央的神情和语气,以他的了解,这话说出来就见底了,知道问题在哪儿会好办得多。
他的眼里浮现出一丝笑意,“你这就是一心惦记的大事儿做完了之后一下子没找到方向,会迷茫很正常,一个阶段结束了,缓缓再开始下个阶段嘛。
“想想看,我们还有多少没做的事儿?可以一件一件去完成,你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不用局限在为了别的谁谁谁。
“你要暂时还没想好,就把我当寄托,只当是为了我活下去,没你在我真的活不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先要活着,再去找意义。”
一死万事休,什么都结束了。
季央怔怔地看着梁焕云,忍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止不住地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只是……只是阶段性茫然吗?
他不知道,脑海里的千头万绪让他突然有种什么都看不清楚的感觉。
瞧出季央的无措,梁焕云凑近了些跟对方额头抵着额头,安抚道:“一时半会儿想不明白没关系,你公司那边不是都安排好了嘛,先不着急往下推进,正好休息一段时间,好好地想,想明白了再说。”
季央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都说快刀斩乱麻,但他没有刀,只有一团乱麻。
他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害怕狼狈又无可奈何的死亡,也不知道未来的方向,但如果真像梁焕云刚才说的那样呢?如果能做到那样,是不是也可以……
留下来?
季央的沉默已经等同于是默许,梁焕云一双眼里明明灭灭,吻住了眼前人,手指一路往下挑开了对方的睡衣……
夜色浓稠也绵长,除了先暂时把季央安抚住,他还有件事要一起做。
而且是不留余地、不再过分克制地做。
季央满心困顿,满脑子浆糊,没有拒绝梁焕云的亲近,比往常更激烈些的碰触没有让他觉得不对,反倒更畅快,更有安全感。
但在迷迷糊糊睡着的当口他终于意识到了哪里不太对。
只是疲倦席卷了他的所有脑细胞,让他再没有余力去思索,转眼间就沉沉地坠入了黑甜乡。
时间迈过凌晨一点,梁焕云给季央清理得妥妥当当塞进了被子里,没忘了把他那只垂耳兔兔递到对方怀里。
归置妥当,他在床边坐下,看着睡得沉沉的季央,眼底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些,却依旧泛着波澜。
柔和的暖黄灯光漫漫洒落,他安静地盯着对方露出来的小半张面容,思索着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留是把人暂时留住了,但不是长久之计。
季央想着去解开谭家人的心结,想着安抚他,却忘了自己也有心结,有些隐形的还没迈过去的坎儿。
还是要帮着对方把心绪梳理清楚了。
第二天上午,他跟季央的助理打了声招呼,说老板暂时不出国了,但依旧要先休息一段时间,有事儿拿不准就问副总,不确定的再问他。
然后他扭头又拜托了自家叔叔,公司那边先照看两天。
等他把事情安排好,头一件事儿就是打开季央收拾好的行李箱,将里面的东西物归原位,刚收拾好,他就收到了宋兰茵的消息。
对方说那天见面时只顾着高兴了,没觉得不对,回去后慢慢冷静下来,就感觉季央说的话怪怪的,给人发消息不回,打电话提示关机,不放心就联系了他。
他捡起季央掉在地上的手机一看,没电了。
他给手机充上电,看到新邮件提醒,他皱起眉,打开大致一扫就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各种检查报告他看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