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他认。
如今爱意蹉跎得所剩无几,他想那场始于少年时代的心动,大概就到此为止了。
“早离开他早好,”秦牧野诚恳地看着他,“我说这话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站在旁观者的立场,你跟严琛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他配不上你,当然我也一样。你这么干净、纯粹,你该待在你的世界里好好生活。”
安奕转头看进他眼中,低声问:“严琛的世界……是什么样?”
秦牧野不说话,周边环境已代替他回答。
强劲的音乐、绚丽的灯光、狂欢的人群……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才是他们的生活常态。谁会甘愿为了一个人收心,彻底离开这花花世界呢?
安奕眼中映着纷繁的色彩,瞳孔却晦涩无光。
他懂秦牧野的意思,内心反而越发迷茫痛苦。
摸爬滚打近十年,他马上就要30岁,没工作、少朋友,最重要的亲人一个个溘然离世,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
仅有的一段亲密关系……还糟糕成一团乱麻。
为什么每个人都能活得热烈而奔放,只有他颠沛困苦。
他觉得自己好失败。
“安奕,你就是太较真了,”林誉明不知何时端着酒杯坐到他身侧,“就比如说我,天天在医院里待着,什么糟心事都遇见过,如果每桩每件都要认真计较,那我可能早就崩溃了。有时候做人太清醒,就会痛苦,还是糊涂点好。”
安奕迷茫道:“是吗?”
林誉明抿了口酒,笑道:“偶尔也要放松一下,享受当下的一切。”
安奕再度看向四周,像是一场迷幻荒诞的梦境,每个置身其中的人都在肆意放纵,调情、挑逗、诱惑、拉扯……顺从本能,尽情享乐。
花花世界,当真有这么大的魔力,能让人变得不再痛苦吗?
他如果没心没肺一点,是不是也能快乐起来?
秦牧野看时间已经很晚,差不多该收摊了,他在楼上开了三间行政套房,保证清净没人打扰。
安奕住在中间的套房,本来今晚他喝了不少,却一点睡意也没有。
他站在玻璃窗前,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仿佛站在时间洪流中,只有他一个人被按下了暂停。
他推开窗,上半身完全探出窗外,似乎还能嗅到空气中烟花绽放后久经不散的硝烟味。
跳下去好了。
就像他父亲当年那样,纵身一跃,一切痛苦就都消失了。
况且如今他孑然一身,不会牵累另外一个18岁的少年苦苦煎熬上十年。
安奕迈出了一条腿。
身后手机吵闹地响了起来,玻璃窗隐约映出严琛的名字。
他没去管,抬头看了眼夜空。
城市的夜景永远是一片光污染后的暗红,他看不到他想要的云彩和星星。
那他的小雅呢?
在另一个世界有没有看到大海和雪山?
安奕又迈出另一条腿,全靠两只手轻轻勾着窗沿。
他向下看了一眼,脚下是片黑暗的巷子,他掉下去会不会砸到过路的野猫?
安奕深呼吸了一下,心跳动得厉害,手心也开始冒汗。
背后铃声又开始吵闹。
安奕想起那几通没接到的电话,最终让他错过了与小雅的最后一面。
小雅在生命的最后一天还记挂着他,要他快乐自由地生活。什么是自由?跳下去就可以自由了吗?
冷风吹得他脸上的泪痕一片湿冷,他爬回房间,手脚发软地靠着玻璃窗坐下去,狠狠打了自己一记耳光。
他怨严琛,也恨自己。
既没安雅坚强,也没安雅勇敢。
安雅坚韧地可以对抗一切痛苦,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哪怕曾萌生过解脱的念头,也还是战斗到了生命最后一刻。
而自己只是个想中途退场的胆小鬼。
严琛的来电还在持续不停,吵得安奕心烦意乱。
他抹掉眼泪,站起身来洗了把脸,没带手机,只身下楼回到了那个斑驳陆离、炫彩迷醉的世界。
午夜场开始了,舞池里的人群比刚才更多、更热闹,安奕坐在吧台边静静看了一会儿,拒绝了几个前来搭讪的男男女女,他刷卡开了个安静的包厢。
经理看他刷卡挂的是严琛的账面,特意来打招呼。
安奕在经理要退出包厢时,忽然提气把人叫住:“给我找几个人来吧……要男的。”
“好的,您还有别的要求吗?”经理恭敬地问,“比如个子、肤色之类的。”
“……干净一点的。”安奕说。
“没问题,您稍等。”经理离开没多久,就叫了七八个人进了包厢,站成一排任安奕挑选。
安奕第一次做这种事,生疏羞赧地根本不敢细看,他随手指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就、就这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