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去了,是位突眼的勾当,旁边坐着执笔执算的吏,态度皆是恶劣,仿佛商贩们欠的是他们的钱。
江满梨态度也不好,硬邦邦地答问。哪知方说了个姓名,那勾当态度变脸一样地转好了。
堆笑道:“江小娘子来交市税?好说好说。”着人去泡茶,又让那俩书吏动作快些,莫让江小娘子久等。
江满梨心下觉得奇怪,但也并不想在此处久留,更无意与之闲谈,遂仍不予好脸色。那勾当以为她嫌慢,就愈发加快速度。
不到一刻钟,江满梨手里拿着交过税的凭单出来了。换云婶进去交,也是快得很。云婶狐疑道:“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街道司的狗今个会说人话。”
“走罢?打也打点完了,再不走,等下被那管勾看见你少卿大人杵在这,不说会耽误公事么?”
许三郎手里捏个酸馅吃了一口,说罢看看那酸馅,道:“忒难吃。别说跟江小娘子的生煎比,就连那个邵郎君家的羊肉包子也比不过。”
又推推林柳:“表兄,你觉不觉着,自从来了江小娘子,这京城的口味都被养叼了,从前也不觉得这酸馅难吃啊……”
林柳嗯了一声,自远处望着江满梨拿了凭文出来,面色没什么异常,方才放心转身,与许三郎道:“打点得不错。”
自前日阿霍外送出了事,林柳看着江满梨,便很是忧心。
一方面铺子里少了个人,她与藤丫既要忙厨下的活儿,又要管顾堂食。铺子生意不比小摊,食客翻了几番不止,吃食又新上了种类。藤丫偶尔跑腿送些外送,便只剩她一个,忙得脚不沾地。
另一方面,阿霍出事,无论原因为何,是与市税、贪墨有关,还是与江满梨生意红火有关,都至少能觉察坊间有暗流湍涌,事出并不偶然。
今日头一次交市税,街道司作风猖狂,林柳如何放心。
自个因着大理寺暗查之职,怕打草惊蛇,不方便出面。又不想让江满梨受这些人的气,便只好让许三郎帮忙打点。
“那是,”许三郎很是得意,笑道,“区区个勾当,一两银子的事儿。”
林柳问道:“你如何与他说的?”
许三郎就等他这句话,假装浑不在意,露出邪笑,道:“说是我娘子。”
林柳剑眉一拧:“啧!”
“表兄真是不经骗。”许三郎哈哈大笑,道,“行了行了,我说是我远房亲戚,让他们收好狗胆,莫要招惹。”
-定州的别业内,树荫葱茏如盖,婢女立在树下摇扇,催凉风自花叶生来,舒适宜人。
和淑郡主今日起得早,坐在凉亭内,与盛平分享从京城送来的新潮流,卤鸭货。
“阿娘不用朝食,清早就吃这个,会不会太辛辣了些?”
和淑郡主笑笑,一边手里捏着鸭脖,拿帕子遮着,小口小口往嘴里送,一边点点下巴,示意面前的女婢为她翻书页。
道:“太热,朝食用不下。这卤鸭脖子却正好,滋味足,又不会涨腹。边看边吃,连这话本都有趣得多。”
自打这些卤鸭货从京城送来,阿娘就日日吃。看话本吃、看戏吃、看花遛鸟也吃。盛平道:“难得见阿娘如此喜爱一种吃食。”
和淑郡主吃完一根鸭脖子,扔了残骨,女婢便赶紧拿湿帕子来给她擦拭手指尖,又端来去味的茶饮给她漱口。
鸭货卤得入色入味,辣油难免沾染到指甲牙齿。郡主虽爱吃,但也不能为此破费仪容,劳累的便是伺候的女婢。
她吃几口、擦一回,吃一整日,就得擦一整日。为了不留气味,还要为她焚香沐浴,拿软刷细细清理指缝,再重新涂上蔻丹。
郡主微笑,道:“别说,我还真是上了瘾了。这卤鸭货吃着吃着,还吃出些江小娘子的风味。好些日子没吃到她做的暮食了,有些想念呢。”
盛平未回答。
出了郡主的花园,问身边的贴身小厮道:“你方才说那卤鸭货,是自哪家送来的?再让人送些来给阿娘。”
小厮道:“郎君贤孝。正是江小娘子的铺子新出的,最近京城的贵人们都爱吃这个,很是时兴,限量供应,还不好买呢。”
“嗯。”盛平点点头,并不惊讶,又道,“今日头一次交市税,可知道街道司那边什么情况?”
小厮当然知道自家郎君想问什么,道:“江小娘子交上了,交得爽快。不过……”
盛平看他。小厮道:“不过好像说许指使家的郎君去了一趟街道司,点名让对江小娘子客气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