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有说有笑地走,时间倒也过得快。
到了铺子里,阿霍搬了柴,藤丫烧了水,江满梨就擀了油酥面,做鸡子灌饼给几人先吃。
鸡子灌饼这种东西,唯一的特别之处就在个“灌”字。
拿长筷箸把煎饼撑开一小口,调了葱花、些许辣椒面的蛋液一滴不洒地浇进去那一下,并着蛋液微微定了型、拿筷箸夹住一翻,又是一滴不洒那一下。
两下皆不洒不漏,这个“灌”字就稳了。
媛娘、藤丫、阿霍,还有刚跟着云婶家两口子一齐来的竹娘、邵康,五人把江满梨围在中间,跟着那灌饼“嚯——”、“嚯——”两声,瓦子看戏耍似的,恨不得鼓起掌来。
灌了蛋液的饼煎得鼓起来半寸多高,刷了酱汁、放上新鲜生菜叶子,再来两片腌入味的、就着豆油煎过的薄片猪里脊,自中间一夹一压,铲起来装进小油纸袋里,别提多香了。
阿霍要吃两个方能饱,邵康比江满梨还大十来岁,若不是江满梨硬塞给他一个,他都不好意思要。吃了一个,虽意犹未尽,但也不好意思表露出来,回了自家灶上,又默默煮几个馄饨来垫。
媛娘倒是丝毫不客气,吃得香极,赞道:“从未想过饼里还能灌上鸡子,竟是这般又厚实又软和的口感。”
拿牙尖把里头的里脊片叼出来吃了,又道:“里脊也腌得入味,能吃出腌肉的香料粉里有味小茴香,舌尖上有回甘。”
不愧是开过食肆的,江满梨再次对这个小娘子刮目相看。
不仅如此,媛娘此人还善思索。见江满梨朝食售卖以咸口为主,煎饼灌饼、油条豆腐脑此类,她便不争。
另辟蹊径,专做些甜口的朝食,譬如江米蜜粽、拍花方糕、栗枣糕、裹了灵沙臛的糍团子。恰好满足了好甜的那部分食客,又能与江满梨的档口相辅相成、互不相冲。
因此,铺子里既有了做甜口吃食的媛娘,又有了竹娘卖的各式汤羹、饮子,邵康做馄饨、包子,连豆浆都直接让竹娘去打,江满梨便也无需再做酿小丸子、红豆八宝粥一类的粥汤饮来给食客们配着吃。
只需专心做些煎炸烙的饼类朝食。如此,口味也能稍微固定下来,再不用像之前一样辛苦地每天换。
改成一周换一次,食客们能吃个够,她和藤丫手上也轻松许多。
做小贩的吃完朝食,天色灰灰地亮起来些,便是一众食客要到来的预兆。
几人各自忙活,江满梨和藤丫和面继续煎制灌饼,阿霍则被支使去摆桌凳。摆完桌凳,又马不停蹄地将写着菜名的小立木牌放到门口去。最后抱一捆干草添到铺子右侧,给大人郎君们拴马的树下,一半圆的食槽中,准备开业的工作才算完成。
看一看对过的云婶铺子,煮羊汤和索饼的大锅滚着,白烟腾腾向上蒸,邵康手里拿长把大勺,正往铜锅里下馄饨,铺子外食客们的谈笑吵嚷声,便已然渐近了。
-大理寺衙门这些时日加班成常事,不到戌时末刻熄不了灯。官员差役都习惯了,要么找空儿溜出去吃顿午食,饿着,要么干粮糕饼就茶水,对付。
宋钊今日没抽出空来去小市吃羊骨汤饼,此时饿得不行,把家中带来的、娘子亲手做的红糖方糕往嘴里塞,然后直着脖子喝茶水,再直着脖子咽下去。
贺骥、林柳看得揪心,贺骥忍不住道:“你那方糕不是昨日带来的么?”
宋钊说话都费劲:“嗯。”
贺骥又道:“不是都硬了么?”
宋钊:“唔。”
林柳哑然,摇摇头,继续办公。待宋钊终于把那方糕吃完了,林柳朝贺骥使个眼色,贺骥便撩帘出去,不一会,带着龚昱龚司直进来了。
龚昱一脸的喜庆,抚掌,道:“快来了快来了。”
宋钊怎会不知这几人惯常的恶劣作风,此时心底升起一丝不祥预感,道:“什么快送来了?”
话音刚落,孟寺卿在门帘外咳嗽一声,旋即人便出现在廨房里,点着龚昱:“象福小市,江记门前,龚司直的官袍很是显眼啊。”
得!翘班买外卖,还被上司撞见了。龚昱叉手弯腰:“下官惭愧!”恨不得地上有个缝可以钻进去。
哪知孟寺卿却哼笑一声,道:“我让张尤也点了些吃食,账一齐算在你们几个头上了,就算是今日的惩罚。等下那鸭血粉丝汤送来,别忘了送至我廨房中。”
-新鲜的鸭血棕里带红,略腥、易碎,入口细腻嫩滑,处理得好,便是人间绝味。
江满梨把做“江记花蜜鸭”的活计交给郭东楼,现下每日只需要接了郭东楼送来的现成鸭儿来,斩一斩,便可装盘上菜,方便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