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司出售给窦姓商人的铺子,于南方几州被转手给当地商户一事又有了新进展。
大理寺留在南方暗查的差役回报,收买市铺的商户共有九家。其中又以绍州向家,建州赵家,鑫州杜家和陶州余家,这四家最大,买下的市铺也最多。转手的京城各处小市门铺共六十余间,这四家占去了七成还多。
“绍州向家……”孟寺卿若有所思。
“绍州向家买下的市铺最多,其次便是陶州余家。”差役道。
却见林柳摇头。孟寺卿抬眼,示意他说:“子韧有话?”
林柳把手中的薄纸递给老师,上面记下了方才差役所言,几家商户收买门铺的数量,道:“粗粗一观,确实是绍州向家所买最多,但若细看,陶州余家或许买得不比他少。老师请看。”
林柳点上其中几行小字。
“九家商户当中,有三家姓余,陶州这家最大,另两家分别在鑫、建两州,所买不多。余非大姓,而陶、鑫、建三州所隔并不远,若这三家是同宗呢?”
那加起来,就恰好与向家所买相同了。
差役眼前一亮,不禁道:“对啊!少卿所言,极有可能!”说罢自觉失礼,赶紧叉手赔罪。
孟寺卿不怪,令他顺着林柳所言去查。差役便继续道:“除却各家所购市铺的数量,小的们还查到一件怪事。”
便是这九家商户皆申请了入京通关的文牒,且勾办了一连手续。不日便要着人进京城来,或经营所购下的市铺,或租赁更好的场所,开设酒楼歌馆。
此言一出,孟寺卿与林柳对视一眼,双双想到了一处。
林柳转身出廨房,回来时,取来几片碎纸头。其中一角信笺带着烧焦的痕迹,模糊可见“待”、“京”二字,而另一片更为破败的,上面依稀可辨“入京”一词。
差役看那碎纸几眼,问道:“这是端午节前,小的们从南边四州官员家中暗搜出来的那些?”
“正是。”林柳点头。差役眉头一跳,明了了:“莫不然是早就预谋好的。”
“未得证据前,此话不可乱说。”孟寺卿踱步思索,末了,停在廨房正中,“去查明这几家商户与地方官员可有关联,从祖宗查起,家中仆从都不要放过。”
待到差役领命下去,又与林柳问道:“小六可有找到?”
“长吏来报说,民夫当中确实有人认出小六的画像。大约是打草惊蛇,去抓时,人已经跑了。”林柳微微握拳,轻叩了一下桌案,“然也说明两点,一则确有人在帮他,二则此小儿定与我们所查之事有关。”
-大理寺那边胶着,象福小市里头也不安生。
有两家铺子见江满梨这头大排档生意火热,便学着也以几家合用商铺的法子分摊市税。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合用是合用了,却未过明雇佣手续,让街道司一查便查出来了。
闹了几日,先是务里头来人踢门,斥令补足市税,可饶恕牢狱之灾。其中一铺受不住吓唬,赶忙补了税钱,却发现后头还有大笔的罚金等着。罚金交不足,亦是要进大牢的,那已经补了的税钱岂不又打水漂?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税钱的事情不了,不但生意不能做,铺子也私下售不出去,罚金便也凑不出来。最终别无他法,将铺子抵给街道司,抵去大部分罚金,还剩余的,几家人砸锅卖铁,死命当了出来。
另一铺见这般惨状,哪还敢开口答应补税?死命不从,铺门一锁,两家老小连夜卷了铺盖行李。
待到务里的差役发现情况不对,叫来街道司的兵差破门而入,人已经带着银钱跑了。空留一间门铺任街道司收去,好歹家底没配光,只要不被抓到,换个地方,兴许还能东山再起。
“嗨哟……”竹娘看得心酸,却又无能为力。合用铺子旁人一看便知,但雇佣的法子是无论如何不能说出去的。再不忍也得管住嘴,这点几家人都拎得清。
“东山再起甚么哟,这都成了逃犯了,能躲哪去?躲进山里,谈何东山再起?”
媛娘拍拍她,递过去一盏花茶:“你别操心这个,有身孕的人,不能着急上火。”
周大山点头同意,道:“我都让她这几日莫要来了,不听。看着干着急的事情,眼不见心不烦。”
媛娘道:“我在屋里躺着,心里不还是操心铺子的事儿……”
说到底,人人心里揪着。江记的生意实在火热,合用商铺的法子又是江满梨先想出来的。就怕街道司杀红了眼,再把眼光转回到他们这几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