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庭许局促地收回手,说:“不是,这是给我自己盛的。”
方才自己给他盛汤不过是想借此机会和他周旋一下,询问钢笔一事,又怕秦淮川误会自己向他献殷勤,急忙收了回来。
秦淮川眼眸微动,将碗放在他手边说:“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害我白高兴了一场。”他顿了一下,笑着道:“我这汤却是专门给先生盛的,就是不知道先生肯不肯赏个脸喝了它。”
孟庭许看着两碗冒着油的鸡汤,只好硬着头皮说:“多谢。”
第十四章 散步
饭前先喝汤,这是一部分广东人的餐前习惯。秦淮川不是,他想啃硬骨头。这会儿回想起柳眉烟喜欢啃鸡爪一事,忽然觉得好笑。
瞥见孟庭许嘴边粘着点油沫子,那粉粉的舌头舔了舔下唇,惹得秦淮川心头一阵荡漾。
恍然大悟,不仅仅要啃硬骨头,还要吃肉,要啃得他连骨头都不剩。
孟庭许闷下两碗鸡汤,心里又开始后悔了。
刚才好像被耍了。
“别光喝汤,吃点菜呀。”秦淮川夹了菜往他碗里放。
孟庭许说:“是我请你吃饭,光是我自己吃你不吃,也不太好。”
秦淮川喜欢听他说话,慢条斯理地叙叙说来,不急不躁,凶起人来时也只会些'我真的生气了、胡说八道、歪理'的词汇跟他争论。整个人就跟团糯米团子似的,任人拿捏。
这样一个人,无论面色如何冷淡,心里还是温柔的。一想,若是落在了冷青松或者别的外人手里,都叫他秦淮川好不甘心。
秦淮川坏心眼儿,故意问他:“那你觉得什么才叫好?”
孟庭许说:“当然是你与我一起吃,不要只盯着我,让我浑身不自在。”
回过神来,秦淮川才知道自己只光顾着给他夹菜了,他碗里白花花的大米饭一口也未动。
忽地笑了声。
孟庭许以为他取笑自己,脸上颜色愈发青白。
而秦淮川想的是,这白米饭哪有孟庭许有滋味。
“你别看了,赶紧吃吧。这么多菜,浪费就太可惜了。”孟庭许难掩尴尬之色,那人眼神实在叫人难堪。
“好好好,你说的是。”秦淮川收了眼神,开始吃菜。
吃一口龙井虾仁,再尝一口西湖醋鱼。这两道菜都是杭帮菜里的招牌,可这味道实在是难以形容。
真应了那句话,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精致的难吃。
又不想在他面前表现的不好吃,故意多夹了几筷子。
孟庭许见他认真吃午饭了,才落下心来,想着找机会问出想知道的事情。
“有心事?”秦淮川意外地发问。
孟庭许的思绪被打断,既然他主动问了,便答:“只是担心妹妹一个人在家不好好吃饭。”
秦淮川说:“你妹妹多大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饿了肯定会自己吃,你担心这些做什么?”说完,看他脸色依旧心事重重。“小事一桩,我叫范文生给她装点菜送去。”又想,他跟自己吃饭居然这么不开心,瞬间也跟着不开心起来。
难不成非要和那个冷青松在一块儿吃饭才高兴?
俩人埋头吃了几口饭,秦淮川目光投向他,转念一想,孟庭许定然不单单是担心妹妹的问题,便说:“放心,警察厅的人不会再来找她了,你只管让她别太忧心。”
孟庭许抬眸,说:“这事还是多亏了你。”
“这有什么,你高兴就成。”
听了这话,孟庭许倏地噤若寒蝉。
秦淮川打量一会儿,才说:“今日仔细打扮过了?”
孟庭许停下手里的动作,冷呵了声,将他当作什么了?
“并未。”
“那我怎么瞧着你今日与前些天不太一样?今天肯愿意多和我说几句,要是一直都能这样该多好。”
说完,他还叹口气。
孟庭许听得头皮发麻,饭也要吃完了,索性下定决心直接问他:“我想同你商量一件事,可以吗?”
秦淮川问:“你后悔了?”
孟庭许沉默,这事儿不好说,总不能让他觉得自己耍无赖,亲手立的字据,还说什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现在就要驳了字据,一时叫他难以开口。
可那头的人不仅捕捉到了他的神情,还揣测了他心里的想法。秦淮川静静地盯着他,一言不发。
忽地,此刻从隔壁包间传出几声唱腔。
唱第一句“忍见落花满地愁,令我凄然狠难休。”再唱第二句“涕泣泪盈眸,只影独自荷锄。”
声声婉转动听,扣人心弦。
应是哪位请了唱曲儿的小伶,在隔壁听曲。唱的是广东话,孟庭许是杭州人,听不太懂。
秦淮川见状,便说:“你有事找我,我总不好不答应。但是答应了你我很吃亏,不答应这吃人嘴软拿人手软的道理我是懂的。”他侧身与他搭笑:“这样,假使你告诉我刚才隔壁那小伶唱的是什么曲子,答对了我就答应你商量的事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