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一瞧, 他剃了寸头的模样别有一番景色。就像外国小说里的少校, 眉目英挺, 气宇不凡。回去路上, 孟庭许一直盯着他, 正大光明地看了一路。到了公馆, 秦淮川口干舌燥,转过头去问:“你要是这般看我, 我就要起坏心思了,以往对你都太温柔, 今晚我可不放过你。”
孟庭许一听, 赶紧收起目光,说:“你哪回不跟个强盗似的, 我只是在瞧你的头发,没别的意思。”
秦淮川做出失望的表情:“是吗?还以为你对我有意思呢。”
再跟他说下去又会被他牵着鼻子走,孟庭许索性不吱声了,回到楼上洗澡。晚间各位太太们回来,看见秦淮川在楼下品着红茶,悠闲得很。
几个人拉着他问孟庭许是怎么伤的,要不要紧, 他懒得回话, 站起身就往楼上走。秦真在这时叫住他:“哥!孟幼芝什么时候回来?”
秦淮川一手端着红茶,一手摸着后脖颈, 修长的双腿一跨,已经到了二楼栏杆前。望着下头的秦真,道:“过年。”
秦真听是过年才回,失望地跑开了。
郭府外的街道落满了桂花,宅子里飘香,十里外都能闻见这香气。蓉太太起了个早,打算出门买些馅料做月饼。一来是中秋节要到了,二来是阖家团圆的日子,就算自己弟弟在牢中也要让他吃到自己亲手做的月饼。
这日郭豪不在家,忙着证券上的生意。虽然千叮咛万嘱咐,不让蓉太太出家门。奈何蓉太太一意孤行,说什么都要出门亲自买馅料。家里管家担心出事,叫了两个丫鬟四个家仆跟着。
一行人走在东兴大街上,甚至打眼。
又因她怀着孩子即将临盆,产期就在这几天,走起路来十分吃力。到了店铺,将各种红豆绿豆五仁火腿的都买了。回头一瞧,看见程少云也在这里买馅料。
一时惊喜,走上前与她攀谈起来。
程少云拉着她坐下,盯着她的肚子道:“呀,这是快要生了吧?”
蓉太太摸了摸肚子,笑着说:“快了,就这两天。都不一定挨到中秋去,我倒是希望正好是中秋生,这样一来寓意好,兆头好,名字也好取。”
“都想好名字了?取的什么?”
“若是中秋生叫就叫他秋生,女孩儿的话叫合欢。”
“秋生,合欢,真是好名字!”
“倘若不能中秋生,就让他们爹爹取,我是想不到什么好名字了。”
说到这,蓉太太一脸幸福地看着肚子。
程少云羡慕道:“好在你嫁了个好丈夫,郭老板待你一心一意,体贴入微。不像别家的,哪位老板不是几房姨太太。我跟你说,陈家的都娶了四个太太了!”
蓉太太惊讶地问:“那个卖洋烟洋酒的陈家?”
程少云点点头:“正是。”
“他不是刚结婚没多久吗?我记得是跟卖汽车的林家大小姐来着,怎么这么快就纳到四姨太了?”
程少云小声笑了笑,道:“要不说这男人是个花心大萝卜呢?原先他们联姻,相互之间有没有感情,哪里比得过陈春祥外头养的?”顿了下,话题又落在蓉太太身上。“幸好你家郭老板是个痴情的,你说说,我们有多羡慕你。”
蓉太太羞涩一笑,心里不由甜蜜蜜的。“郭豪待我是挺好的,我不就图他对我一心一意么。”说着,眼神看向程少云。“你也不小了,也赶紧觅得良人早日嫁了呀!”
程少云脸色蓦地一僵,自己心中的那个人怕是再也不会理自己。自己弟弟还关着,如何也保不出来。也不知他怎么想的,非要去招惹秦淮川。越往下想越难受,又想起张广平和自己弟弟的那件事情,更烦闷了。
蓉太太瞧她脸色一变,有心事似的,问:“怎么了?”
程少云叹了一声:“你我都是做姐姐的,心肯定都一样。父母走得早,我们很早就当家了。唯独指望弟弟们成材,盼他们早日成家。只可惜少天他......误入歧途,一时混账,你说他跟广平非要去杀人干什么?杀的对象还是海关总署的那一位,这下好了,一个入狱一个走了。这叫我们做姐姐的可怎么活?”她又想到蓉太太身怀六甲,急忙捂住嘴。“我该死,不该提起这种伤心事。”
蓉太太垂眼,露出痛心的表情。“广平没有父母教导,与旁人家的孩子不同,他脾气是暴躁了点。可他对我那是绝顶的好,像我们这样的可怜人,走到现在这一步已经算不容易了。过几天中秋,我正好做些月饼带去警察厅看望他,希望他能早日出来。”
程少云柳眉一蹙,脱口问:“郭老板没告诉你吗?广平那日在海边开枪射杀秦淮川不成,当场就叫人给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