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江水，江澄自然是得心应手。此时避气之术的法力已消除，江澄能切实感受到悬于江水之中。他刚想松开手腕上的抹额，却见到蓝曦臣似是失了意识一般向下飘去。若不是抹额扯着，怕就要被江水给冲走。
江澄心中一惊。忙游到蓝曦臣身边，只见那人双目紧闭，唇角还有着细微的血迹。江澄抓住他的臂膀，只觉得入手之处，尽是冰凉。
江澄心中暗恼，蓝曦臣是姑苏的人，即便会水，水性也没那么好。方才在玲珑阁里，显然是气力耗竭又受了伤，也不知缓下来了没，这蓝家的法术又消耗了太多灵力，刚才江水猛然灌过来，蓝曦臣不知闭息，自然是受不住的。
这般想着，忙渡气过去，江家的弟子，从小在水里游惯了，对于渡气救人，自有一套方法。江澄反复渡了几次，这才觉得手掌下的心跳恢复了些许。而那人睫毛轻颤，似乎就要醒来。
江澄这才意识到，两人在水里的姿势及其不雅。江澄为了撑住他的身体，用膝盖顶在他的腿间，单手搂腰，而双唇相贴，几无缝隙。
即便是在深秋的江水里，江澄也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他退开一些，拉着蓝曦臣的手臂向上游去。
方才那冰冷湿润的触感似乎挥之不去，救人时心无旁骛，可如今一旦回想下来，江澄却觉得，心如擂鼓，无法平静。
可蓝曦臣依旧没有醒来。身上冰凉，额间却是滚烫。江澄背着他一步步离开江岸，心里想的却是，他怎么这么轻了？
江澄在镇上找了家店投宿。蓝曦臣烧得很重，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江澄只得先将他安顿下来。
身上的衣服都湿了，自然是不能穿了，江澄也不挑剔，让店小二去买了两件大小差不多的衣裳，自己先换了，可给蓝曦臣换时，却犯了难。
莫说江澄从未做过这种事，而对方还是蓝曦臣，并且还是在他毫无知觉，任人摆布的情况下。
若是蓝曦臣知道，怕是要远远地躲开自己，亦或是，淡淡地说一句谢谢。
无论哪种，江澄都觉得气闷，似有一股气郁结于心，憋不得吐不出。江澄不知这种情绪从何而来，然而他这么些年来历经是非风浪，独断专横，可没有那一时如此刻一般，竟为一件小事犹疑不决。
可蓝曦臣若还是这般浑身湿透，怕是会烧得更加厉害。江澄按下那些纷杂的心思，为眼前人宽衣。江澄没有想到，蓝曦臣的身后，竟有一条横贯整个背部，几乎深可见骨的戒鞭痕迹。
伤口早已结痂，新肉长出来，可原先的痕迹竟然还是那般清晰，可见被打之时，该是有多重！
可是泽芜君是蓝家宗主，向来做事妥帖，这世上有谁敢打他，他又能为何事而挨打？
江澄心口一窒，手轻抚过他的背部。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每次见到蓝曦臣，他的状态都比之前要更糟糕一些，而且对敌之时，根本就没有当年遇强则强的风范。
是了，当年在不夜天，江澄也曾与他并肩作战。蓝曦臣可以说是任何人都极力想要拉拢的队友，是最坚实可靠的同伴。只要有他在，就不必担心背后，因为他有足够的能力来解决任何敌人。
可是如今——江澄摇了摇头，希望是自己多想，也许是这么些年蓝曦臣忙于事务疏于练功，而他们遇见的敌手又非比寻常……
江澄换好了衣服，打了盆水浸湿了布然后拧干，放在他的额头之上。
做完这一切后，江澄去镇上找了大夫。可那江湖郎中给蓝曦臣把了脉，说他是毒气攻心所以才会发了高烧。江澄听了只想说这大夫怎能如此胡诌，蓝曦臣身上分明有药还递给了自己他怎么可能没有解毒——
江澄蓦地呆住。他扶着大夫的肩膀，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问道，“真的是中毒？”
“是啊，”那郎中看着江澄的眼神有些害怕，“本来是只到腑脏的，可好像又用力了还是什么，你们这些仙家的事我不懂，所以气血速行，毒气攻心。”
江澄颓然坐倒。他怎么就没想到，化尸粉早已被禁了多年，蓝曦臣身上怎么可能带着许多解药。那颗清露丸，怕是只有一颗，是蓝曦臣放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的。所以他才会——
“这个，仙人啊，这毒我真是解不了，还是你们仙家的人，自己来解比较合适。”那郎中说着，看江澄没再动作，转身就跑，连诊金都不敢再要。
江澄走到床边，看着眼前之人。蓝曦臣静静地躺着，双手放在胸前，依旧是一派雅正模样。若不是身上灼人的温度和脸颊微微的烧红，还以为他只是在沉睡。
蓝曦臣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仁义知礼，风华无双。永远把别人放在自己之前，却不会多说一句来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