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自然。这里向来是仙家必争之地,不过自从赤峰尊封山之后,也无人敢来清河云上枝夜猎。这次也不知为何,聂宗主居然允许世家弟子进入?”
“依我看呐,小聂叔叔怕是要——”
金凌与蓝愿对看一眼,心中都转过了同样的念头。
“对了,说起来,我舅舅和泽芜君去了哪里?”
江澄与蓝曦臣,自然还在墨隐峰。宿醉方醒的蓝曦臣翻了个身,勉强睁开眼睛,发觉自己正躺在冰冷的石地上。
头还有些眩晕,不由感叹这酒量真是不进反退,不过多喝了几口,就完全人事不知。可昨夜喝酒的时候明明是在屋外——是了,定是江澄把自己扯进屋里的。
蓝曦臣摸了摸额头,却发现抹额不在,心头一紧,看向四周。屋内倒是整洁如新,想来昨晚醉酒之后应该没做什么损坏器物的事情,心中暗自舒了口气。
江澄不在屋内,估计是早起了。蓝曦臣看着那张还算是宽敞的床铺,心头划过一丝怨念,其实这么宽的床,睡两人也是绰绰有余,为何自己竟会睡在地上?总不至于是夜里翻身,自己滚下来的吧?
蓝曦臣笑着否定了这个结论。不过这番打量倒是让蓝曦臣看见了自己落在床沿的抹额。蓝走过去拾起,抹额上竟有些细微的湿意,像是有什么,打落了一袭秋雨。
整理好衣冠的蓝曦臣步出小屋,正见着江澄远远站在那棵苍松之前,遥望天空,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上前一笑,唤道,“晚吟。”
江澄见到他,神情竟有几分不自然,低声道,“你醒了。”
蓝曦臣知道自己酒后无识,怕是劳烦了这位云梦宗主,于是欠身一礼,言道,“昨晚,多谢晚吟了。”
江澄的表情却似乎有些愕然,“……多谢?”
“是,酒后无状,望晚吟莫要怪罪。”
蓝曦臣是温润君子,这番话也确是真心道歉,可江澄的反应却更像是困惑。
“你醉后都是这个样子吗?”他问道。
蓝曦臣虽不知自己醉后何种姿态,但是酒性太差,想来都不外如是,于是答道,“是。”
江澄再次追问,“无论和谁一起?”
蓝曦臣虽觉江澄此话问的奇怪,可一来酒后的事情确实不记得,二来——心底的喧嚣被强行抑制,无论如何,都不能在眼前人面前表现分毫,于是只淡然答道,“是。”
也许只有你是不同。
可这句话,蓝曦臣不敢说,他不愿破坏这么长时间苦心积累下来的朋友之情,不敢因为泄露心思的一字一句而让那人拂袖离开,他更不敢,见到那人对他的失望。所以他谨言慎行,把自己划在朋友的安全距离内,进退得当,不敢越雷池一步。
“我明白了。”江澄的表情陡然间冷了下来,嗤笑一声,“真是可笑。”
向蓝曦臣微一拱手,“泽芜君,金凌尚在枝头钗,不知围猎情况如何,我先走一步,去看看他。”
说罢,提了三毒,头也不回地执剑下山。
“晚吟!”蓝曦臣不明所以,追了上去。“晚吟可是,生气了?”
江澄冷笑,“泽芜君是当世明珠,霜华君子,永远都是礼数有加,均衡得当,哪里会做惹人生气的事?”
“可是——”可是你明明就是在生气啊。蓝曦臣心道。
“还有,晚吟这个字,蓝宗主今后不必唤了。”
“晚——江澄,到底是——”蓝曦臣猛然醒悟过来,昨晚自己醉酒之后,怕是做了什么事惹怒了对方,虽不知何事,但如果,如果不清醒的自己无法埋藏心底的情意而做了什么,以江澄那般性情,当然是避之不及。
蓝曦臣仿若雷劈一般怔在当场,自然也无法阻止江澄离去,只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入墨隐的玄雾之中。
蓝曦臣啊蓝曦臣,你怎能这般糊涂!至于做了什么,蓝曦臣不敢想,更不可能去问江澄,见到江澄那般反应,连心底曾经涌起的一丝微弱火花也熄灭了。
蓝曦臣颓然坐在山石之上,眼望青山绿野,都皆成墨色。
江澄离开山顶之后,一路下行,心中仿佛用一股怨气堵得他上下不得,明明蓝曦臣并没有做错什么,明明胡思乱想的是他,可他就是忍不住要说些狠话,将自己唯一的朋友也得罪透了,倒头来两败俱伤。
江澄这般想着,却忽然怔住。是了,这些时日以来,他是真心与蓝曦臣结交,并视其为友的。既然是朋友,互相扶持,能够欣赏彼此也能包容缺点,那为何,听见蓝曦臣云淡风轻地回答,竟会如此失态?
江澄心中杂乱,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竟然闯入了一片迷雾之中,想再要前行,却像是被一道屏障挡住了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