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372)

作者:饭山太瘦生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柏中水”不方便到处露面,长公主承认他是自己的男宠,自有考虑:她将自己的威势以偏爱的形式借给了“柏中水”,人们可以轻视一个官职低微的小官,可是人们不能不给她面子。“柏中水”是她所偏爱的人,那么“柏中水”当然可以恃宠而骄,不经常露面、不出席他不喜欢的场合,他还能够借她的权力处理一些靠自己不太容易处理的事情,借她的庇护摆脱一些多余的纠缠。

不过“柏中水”不太好摆脱泽晋的监视。第五岐担心再被泽晋监视下去,他去过建业、还会去建业、以后在建业的各种行踪,迟早都会被泽晋挖出来。

于是长公主对自己的女儿说了一次重话,她对泽晋说泽晋不该一直盯着柏中水看,柏中水是她的爱宠,不应当被她的女儿一直盯着。

泽晋去了建业。随后,“柏中水”被陛下叫去了建业。

柏中水……第五岐终于以柏央的性格出现在人们的面前。

他光明正大在德邻里置办了宅院。

柏央如何,第五岐如何?

第五岐有时候看着铜镜,似乎能从自己的身上看到柏央的痕迹。

人可以将两种人模仿得很像:一种是十分熟悉的人,一种是个性鲜明的人,柏央属于后者:

柏央看重自己的身世,瞧不起占据洛阳的贼军,其实他连许朝也不放在眼中,一直不愿意出仕,因此他绝非恭顺之人,性格倨傲,如同刺柏;柏央常常做出一种冷笑的神情,眉头微微蹙起,而眉尾上挑,阴阳怪气地笑着讽刺或奚落他人——他是高高在上的旧贵子孙,有权力冒犯别人,但是绝不忍受别人的冒犯……

柏央有三十种简傲、八十个白眼,不过他也是一个可以在患难时对人伸出援手的人。

第五岐微微蹙起眉头,似乎在自己身上看到了柏央的影子。他是借尸还魂之人,做出柏央的神情、讲述柏央的过去,暂时失去了自己的名字。

何谓“名”,而“我”又如何?

在日本国平城京,第五岐翻阅馆阁中的藏书,看到了日本国僧人所译的《弥兰陀王所问经》。在经文中,弥兰陀王从那先比丘问道。弥兰陀王问那先比丘何为名、何为我,那先比丘以车为喻,答:世上无我,名只是空名。

“车”只是一个空空的名字,并无实物,不过是由轮、轿诸物构成的东西,拆解掉轮、轿,并无“车”存在。“我”亦如此,不过是空名——名字不过是一个空名,“我”从来无有实在,不过是由肌、骨、肉、血构成之物,当肌肉骨血消融,乃知“我”本空空。

当第五岐以柏央的名字出现后,他不再认为名乃空空无实之物。名定义了一种相,而相意味着有所显现——无相之物无名,人不能见识与想象丝毫无相之物,因此不可认知无相之物,自然不能对其有所称呼。有所显现,即能被人所知,于是能被命名。名是一种约定与束缚。

名字自有实在的力量,并不只是一道空无的声音。他叫柏中水,于是他像柏中水一般蹙起眉头,似笑非笑。

名中自有“真”在,如同陀罗尼咒不只是一道空空的声音,名也不只是一道空空的声音,名如同咒一般,有束缚与定义之效力。

名中含有“真”的痕迹,而话中存在着虚妄的相。

人们有时候会把相当作真。有一个词,名叫“皮相”,人们知道皮囊是相。然而,原来……写下的文字也是相、说出的话也是相。禅僧曾说佛经如眼中金屑,虽宝终为病——写下的字只是字,是一种相,为相所迷惑,执着于字句,则不能见真。

第五岐用话说出柏央的过去,那在话中存活的过去只是隐隐透出了“真”的影子——他的话让崔琬感到疑惑,崔琬抓住细节不肯放手,将他的话信以为真,随后又将信将疑,始终不能确认站在自己面前的人就是第五岐。

是谁。他确实是第五岐,或许也是一道以柏中水之名出现的幻影。

柏央轻飘飘地被命运拖入了无声的境地,在无人知晓时遭遇了死亡,屈身于棺木之中,肉身腐烂、生出蛆虫,以秽恶不净之态告别了世间。第五岐以一个名字,推迟了一个逝者在世间的消亡。

作者有话说:

①《碧岩录》:如斩一綟丝,一斩一切斩;如染一綟丝,一染一切染。

————

《真影3》:房将军常年蓄须,有人说这是为了遮掩下颌处的一道伤疤,而那道伤疤是房将军在大屏关外打仗时落下的——那时房将军还不是将军,是太叔将军麾下的中郎将。

房安世有伤疤,之前就写过的。

第161章 黄雀1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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